二十一

花满楼并没有急着去他无数次神游间去过的小院，而是先转道去了厨房、提了个食盒方才动身。

空气干燥而冰冷，偶尔有几朵雪花簌簌飘落。花满楼的衣角闪过回廊，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程，半开的院门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浅红色的木门在夜色里晕车一片阴影，花满楼按上门扉，寒意便顺着皮肤向上。他推开了门，一点微不可查的吱呀便淹没在了雪中。

院子里，树影斑驳。一影枯枝斜出在半空，树下的美人仰头望着枯瘦树影，一双眼睛如蒙蒙细雨。她身上的斗篷已经积了一层细雪，睫毛扑簌簌的颤动着。

一声长叹。

红色的布条被绑在树上，刘雨眉头微蹙，一手掩着唇轻咳，另一只手按着胸前的斗篷边缘。回首时，正对上清俊公子面上的忧色。

“花公子？”

刘雨的茫然确实是货真价实的。

这正是新年，听说又有从前的故友来访，花满楼不与家人故交一道团圆，来她这里做什么。

“刘姑娘。”花满楼敛去了眼中的担忧，故作正常的走了进去。“酒宴上太过吵闹，我思来想去，还是刘姑娘这里压制非常，也只好厚着脸皮来打扰了。”

说罢，他举了举食盒。

“免得让刘姑娘白白花费力气来接待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花某还带了些吃食。”

刘雨眼锋扫过温柔含笑的公子，又看过落着几片雪花的食盒，眼中神色柔和了些许。

这里本来就是花家的地方，花满楼又如何算是客人。不过是他怕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怕她在这团圆之日徒然伤情罢了。

“这又是哪里的话。”刘雨笑了笑，虽然嘴角挑起的幅度不大，笑意却是真的入了眼。“这里风大天寒，花公子若是不弃、那便与我进去吧。”

花满楼自然应允。他惯来君子，可花满楼发现，有时候君子也是个坏事。便是此刻，花满楼虽然心中有诸多想法，可也只是稍微靠近了一些、感受到了刘雨披风上的寒气。

看来她已经在外面站了许久。

小院里面有一株红梅，在夜色里看得并不如何分明，只是影影绰绰的枯瘦线条却也很有一番意味。

厅中火炉燃起，两个人也没有关门。花满楼带了些好吃又好看的饭食，一些肉菜虽然已经冷了，可是里面毕竟没有汤汁，不会腻腻的浮着一层荤油。而且又有香料并姜汁红醋调味，便是冷着吃也不觉腥气。

他把小巧餐碟摆开，刘雨便从里面拿出了一壶酒，浅浅斟了两杯，余下的便放到炉子上温着。

“花公子。”

她一手挑着袖袍，另一只手捏着酒杯。手指纤细莹润，指若兰花。花满楼接过酒杯，不可避免的碰到了刘雨的指尖。一阵冰凉便传了过来。

花满楼动作一顿，擦过她的指尖接过酒杯。

“正如刘姑娘所说，风大天寒、合该保重身体才是。”

刘雨眼睫低垂，莞尔道，“花公子教训的是。”

“你分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花满楼轻叹，却也无可奈何。“刘姑娘之前一眼便能看穿我的心情，花某瞎若蝙蝠，可却也是能感觉到刘姑娘的伤情的。若是刘姑娘愿意，花某保证绝不会对其他人提起半句。”

“花公子还真是霸道。”刘雨幽幽叹道，“之前想定下之后的事情、现在就想来挖人的故事了。”

花满楼颇有些羞窘。

他绝无此心。而且，就算是未来的事，他也尚且还没得到一个结果呢。

“其实也没什么，总不过是些无聊的旧事罢了。”刘雨的目光渺远、投向门外。“既然花公子想听，那我便与你说说便是。”

她的心神又回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