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现在这枚印记的确让言思无法感知到对方的状态。

虽然方士很有些手段，可就算是邪修，修行之路也并非通达一片。在言思之前的恶劣猜想里，说不定他早就死了——虽然现在这只弱小的贪吃鬼身上的印记证明了祸害遗千年的道理。

可是，反过来想，他也不知道她的状况。

以鬼新娘之前的糟糕处境，方士十有八九觉得她还在被幽禁，又或者已经死了。

谁让鬼新娘之前全无自由、是个任由方士操纵的存在。她在方士面前简直比小孩子的木偶还要无力、比系着丝线的木偶还要听话。有方士的命令在，鬼新娘连逃生的想法都不会有。而等到方士的印记失去作用的时候，鬼新娘恐怕早就成了灰烬——不，她已经是鬼魂了，到时候只怕是连灰烬都不剩。而且，就算有意外，囚禁鬼新娘之地的重重阵法也能把她关在里面。

他唯一算错的就是鬼新娘的灵魂里面会出现第二道意识。

之后便是那一宗自然形成的意外。天地之间阴阳颠倒、法理崩坏。虽然只是一瞬，却足够言思脱身。而与李寻欢的遇见是言思主动所求，却更是巧合。

言思的确想要创造机会。可是她却是还没来得及动手。至于那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是谁……她好像有了些猜想，却又没什么头绪。

就在鬼新娘因为这种杂乱的局面而逐渐暴躁起来之际，一只带着一点清新的君子香风的手执起茶壶，为她倒了杯新茶。

“天气燥热，你惯爱喝的果子茶虽然味美，却实少了些凉爽，又已经放了许久，失了风味。”李寻欢一手挽袖，一手勾着茶壶，又以修长手指压住壶盖，茶水便汩汩流出、跃入杯中。“不若试试这杯白毫银针。用干净的冰新泡成的，这时候温度正好，不至于没滋味，也不至于冷得太过伤了脾胃。”

虽然一直听过读书人向往红袖添香的生活，可言思还真没觉得这有什么好。大抵是她自己便不是个能按耐下性子来侍候人的，所以这话听着便越发没有道理了。而现在，言思好像就突然有些明白了所谓“红袖添香”的妙处。

“我早已经不分寒暑，冷些热些又有什么关系。”她习惯性的刺了一句回去。

“只是在我的心里，这些却不是理由。”李寻欢不知是已经习惯了还是真的豁然大度至此。就算是一腔真心换来了一句生硬回话，他却也没有任何失态之处。甚至，李寻欢的心中还觉得言思对他已经是嘴下留情了许多。“我在意你，自然便会处处留心、样样尽心。这些本就是我愿意做的，没有任何值得拿来向你夸耀的地方，更没有什么功劳可言。可是我总是不想让你误会我的。”

青年低眉顺眼，模样温柔驯服。他的皮相极能蛊惑人，一副风流富贵的贵公子模样，却有着一颗再是柔软不过也坚硬不过的心。

他实在不是良配。

言思这么冷静的想道。

尽管她也从没有想过好和任何人或者妖鬼一起度过余生。

李寻欢这个人，他的心肠太过柔软，可是又固执的让人头疼。他的博爱、又有着一些年轻人共有的缺都。他心在江湖、不受拘束，他喜欢逃避，未来恐怕也不乏为了一时的情谊而把事情搅的纷乱的一天。

他适合作为朋友、作为兄长，唯独不适合做爱人。

但是她偏偏只觉得他很有趣，其他人都好像差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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