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

这个印记代表着受制于人。

这是她其实一直没有摆脱过去的阴影、在失去一具皮囊之后连仅剩的灵魂也要不属于自己的证明。

可是，凭什么呢。

在无数个知觉迟钝的夜晚，一个疑问突然就浮现在鬼新娘一片空白的脑海里。

那时候的她实在是无力再去思考这些。连自己是谁都快不记得了，又哪里有脑子去想这么多东西呢。可是，言思现在就突然明白了。

力量既铁则，弱小既原罪。

太过弱小的存在，连恸哭都无人愿意细听。

身为这种不公平下的殉葬者，言思厌恶这种不公平。可是作为现在已经有了力量、可以反过来做永远不败的庄家都鬼新娘来说，这种不公平真是好极了。

一瞬间的不悦宛若突然降临又很快就消逝的狂风。

言思把已经快要碎掉的灵魂修修补补团成一团，扔到了一边。

为什么他会盯上刘月婵呢？

虽然看似还有一个林诗音，但是被标记的鬼和其余的野鬼可是大不一样的。

在他的心中，显然刘月婵更重要一些。可是言思实在是没有看出来刘月婵有什么不同——她当然很好，温和慈爱、热情大方，可是这些并不是理由。只这些并不能让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野心家耗费这么多心力来炼制鬼仆。

真要说起来，言思反而觉得李寻欢有些不一样。

刘月婵既没有特殊的命格、也没占据什么独特的时辰，而其他的特质显然并不能入了方士的眼。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李寻欢了。

李寻欢是系统给她提供的绑定对象之一。换句话说，他就是这个地图的主角，是这个小世界的天命之子。而这样的存在显然足够让一些邪修动心。

而再仔细回想一下，刘月婵自然不必多说，她是李寻欢的母亲，与李寻欢接触的最多。而且，通过刘月婵还能接触到李寻欢的父兄。林诗音与李寻欢其实也是有联系的。只是若只说是表兄妹的话又未必有些远了，在言思的记忆里，方士虽然不会嫌弃肉小，却也没到在蚊子腿上抢肉的地步。

既然表兄妹的分量不够，那又是什么呢。

这个年纪肯定不会是什么青梅竹马了，难道是姻缘？

刘月婵代表亲情，林诗音是爱情。情中生恨，恨又孕育怨憎。如此看来，倒也很像他的手笔。

既能从刘月婵和林诗音入手、攥取生机气运，又能通过借此来影响李寻欢，消磨他身上的命格，依次增补自身甚至取而代之。

言思不得不感叹，在心狠手辣以及耍小手段这方面，她不如那个老不死的。

除了真的印证了这是那个老不死的手笔之外，这个标记还告诉了言思一件事——他还活着。

言思自己身上的标记虽然还在，不过却也已经没什么用了。鬼新娘狠下心在最虚弱的时候把自己的灵魂分裂出去了一块，虽然没能彻底去除这个标记，可却削弱了它的作用。对方再想通过印记来操纵她可就不会像从前那么简单了，而他们彼此都不能通过这个媒介来感知到对方的状态。

狠心震碎了自己的灵魂，竟然只换得这样一个结果。言思冷着脸，心情显然不是很愉快。

不过，也不算亏。

虽然不是狐妖，但是此刻的言思身后好像正摇着一个毛茸茸的大尾巴，而这个心中满是黑水的坏狐狸则正在打着什么糟糕的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