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李寻欢倒是称不上足不出户。

莫说他一个男儿，就算是女子，也没什么不能出门的规矩。江湖女侠之飒爽快意不必多说，就算是普通的百姓家的女儿，也多数都并不受这种拘束，大家小姐倒是需要侍女陪伴，普通女郎自己就能出来劳作玩耍。李寻欢就更不会安分的待在家中。

这话早就说过——李寻欢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乖巧。事实上，他是个很矛盾的人。他温顺又叛逆，体贴又任性，会为人着想但是又很自我。李寻欢是个很有规矩的人，但是也是个最看不起那些规矩的存在。

李园周围的街市，再远一些的郊外，甚至是周围的一些村落，都曾经留下过李寻欢的脚印。他偷偷去喝过荒野大路旁边小摊子的酒，也吃过手上皮肤如同树皮一样的老人卖的糖葫芦。但是回想一下过去，李寻欢发现自己的确没有对旁边的空宅升起过任何的兴趣。

他甚至都没有注意过那里。

就好像这不是什么高门大院，而是路上一颗小小的石子。

这真奇怪。

李寻欢心里疑惑一番，越发的想去探个究竟。

耳根处滚烫一片，眼睫有些不安的眨动。明明一双眼睛里面的欣喜已经完全掩藏不住，小少年却还是抿着嘴唇装作无事发生，用正事来压下自己的悸动与浮想。

他就这么从正门进去会不会有些太显眼？

李寻欢拒绝承认自己的小心思——他有时候也是会想追求一些刺激感的，比如翻墙潜入一个很可能有些诡异之处的院落。但是，他更多的却是出于更实际的考量。

只是他又想到一件事。虽然说李园和隔壁是邻居，但是他们却是不挨在一起的，两个宅院中间有一条道路。所以，翻墙与走正门的区别其实不大。甚至翻墙还会更加的让人怀疑。

嗯……还是老老实实的走正门吧——其实也和翻墙没区别。李二公子终于想起来那是个空置许久的荒宅，就算他敲了门也没人来应的那种。

于是，小李公子穿着一身不算豪奢华贵但是也算是价值不菲的衣物，带着温和的笑容穿过自家的庭院，又礼貌的与几个相熟的乡邻打过招呼之后，终于正大光明的站在了空宅前面。

真的站在空宅前，李寻欢这才发现，其实这处宅院真的算不上太大。至少与李园没法相比。

李寻欢也终于看见了门上的匾额。字迹上的金漆已经剥落，但是李府两个大字并不难以认出。

他有些意外，但是又有点理所当然的感觉。那些人——如果他们真的是人的话——找上李园总要有些原因，而同为李姓这个理由说起来有些奇怪，但是也未必不可能是原因之一。

朱红的大门有些褪色，上面的铜环已经布满了锈迹。而木质大门的外面也有木片剥落，露出里面带着点橙色的红，还能看得清木头凹凸不平的纹路。

只是还有些不对劲。

李寻欢看了看周围，没有一点杂草生出。若说这也可以用门口有行人经过、没有荒僻到野草丛生来解释的话，那门上怎么会没有一点灰尘。

李寻欢抬手，指尖擦过木门。漆面上有些凹凸不平的细小痕迹，但是却干净的很，不见一点脏污。

他竟不知，太原府的乡民都热心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会帮几十年都未回故土的同乡人擦洗大门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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