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2-1)

“二少爷……二少爷？”

李寻欢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深碧色的帷幕。

这是他的床帐。

“什么时辰了？”李寻欢的嗓音有些沙哑。接过仆人递过来的水润了润喉之后，怅然若失的感觉再次袭来。他好像……错过了什么。

“已经辰时了。”生着一张讨喜圆脸的小厮接过了茶杯，低声回道。“少爷平时一向起得很早，今日一直未醒，而且还睡得不大安稳。若是少爷再不醒，免不得要去打扰老爷一回的。”

李寻欢点了点头。

这他倒是早有预料。这场梦漫长枯寂，说是梦魇也不为过。只是最后……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双带着泪的幽怨眼眸。

李寻欢现在还读不懂她眼中的情绪，只觉得这双眼睛似乎是看遍了天下最悲惨的事情，下着无边无际的细雨。若是把这双眼睛画到纸上，只怕是单薄的纸也承受不住这种哀愁。

她为什么如此悲伤呢……

回神，李寻欢摆了摆手。

“只是做了个噩梦。”小小的少年严肃起来倒是颇有些认真的样子，尽管脸颊上还带着一点微鼓，神情也一如既往的温和，可就是让人不自觉的会听从他的话。“不要打扰父亲，你先下去吧。”

小厮躬身应诺，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只留下尚穿着中衣的李寻欢。

李寻欢只觉得茫然。软绵绵的无力让他连指尖都懒得动。

忽然眼前出现一抹红色，李寻欢的视线停留在床头的花上。大片大片的红色花瓣红的几乎发黑，娇艳滑腻不见一点瑕疵。被花瓣遮住的明黄色花蕊只露出一点，馥郁的香气一阵一阵的散发开。

他看着这片红，眼中却映着一道拈花轻嗅的身影。

李寻欢忽然动了。

他换了衣服，利落梳洗完，迟疑的用指尖碰了碰花瓣，然后关上了房间的门。

他该去读书了。

又是一个夜晚。

早上起的晚了，李寻欢晚上回房的时间也就推后了些。

明月高悬。

换了外衣，李寻欢摘了发带，做到了床边，习惯性的去看了一眼床头的花。

他已经给花换了水。只是就算是这样，寻常的花也应该不似还在枝头一般有生命力了，而是一种颓靡的死态。他床头的这一枝殷红却依旧高傲的昂着头。

这样也很好。

指尖传来一点凉而滑腻的触感，甜蜜的香气好像也在这轻轻的一次触碰见缠了上来。李寻欢躺在床上，盖好了被子，视线里面依旧是这一枝红艳。

睡意袭来。

下落，下落。李寻欢踩上了一片柔软的土地。

他睁开眼，四处观察。这里正是昨天晚上梦中那一处梅林。

李寻欢很清醒的意识到，他又做梦了。

这一次，他终于有意识的好好观察自己。

脸看不到，附近既没有镜子也没有水面，李寻欢只能去看自己的手。

这是一双少年人的手。修长、纤细，指尖带着一点薄茧。李寻欢能看到他手指上一些蜿蜒的细线，这是他练飞刀留下的痕迹。

这是他自己的手。

再看衣服，也正是他今天所穿的那一套。再一模衣襟，今天走神时画的那幅墨梅图也在怀中。粗细不一的线条勾勒出了梅枝，有些断墨的残痕更显老梅之沧桑。梅花枝头一旁，却忽然多了一条宛转曲线。其他人或许摸不着头脑，李寻欢却立刻能透过这道曲线看到一道窈窕凄清的背影。

李寻欢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不成梦中的情景和现实也有所联系？

小径覆满落红，梅林雅致一如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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