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2-1)

产检仪器的蜂鸣声突然变成肖邦《雨滴前奏曲》的旋律。

苏夏按住二十八周隆起的腹部，看着胎心监护仪屏幕上的波动曲线逐渐演算成斐波那契螺旋。主治医师林玥的珍珠耳钉闪过诡异蓝光，与三个月前爆炸的天文馆里那些悬浮的年份数字如出一辙。

"胎儿正在经历德西特时间。"林玥的钢笔在检查单上戳出无数小孔，每个孔洞都精准穿过病历本上的字母i，"他在用脐带血编写类时曲线方程。"

超声探头突然剧烈震动。苏夏在混沌的噪波中看见胎儿睁开双眼——那对虹膜里旋转的星云，正是陆知远实验室被销毁的衔尾蛇图腾。

"妈妈。"四百赫兹的声波直接震荡鼓膜，"请阻止爸爸完成哥德尔映射。"

*

记忆随着羊水破裂倾泻而出。七天前的午夜，苏夏发现陆知远站在婴儿房凝视着量子奶瓶，那支1932年钢笔正在喂养舱表面刻写克莱因瓶参数。当他转身时，后颈的缝合线渗出蓝色组织液，就像被重新组装的人形手办。

此刻产房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的瞬间，苏夏看见林玥白大褂下露出机械义肢，指尖弹出的激光刀刻着逆五芒星标记——与策展人戒指上的符号完全镜像。

"他来了。"胎儿发出高频尖啸。

陆知远破门而入的身影带着浓重血腥气，手中捧着的不是新生儿襁褓，而是那台本该随天文馆爆炸粉碎的青铜浑天仪。仪器的铜锈正在剥落，露出内部生物机械构造的脑灰质褶皱。

"我们的孩子是第十三个观测锚点。"他瞳孔收缩成两道竖线，宛如蛇类，"林教授没告诉你，TR-9病毒其实是他的脑脊液提取物？"

*

时空在血腥味中坍缩。苏夏想起重生前最后时刻，那个戴着蛇形戒指的人往自己静脉注射的荧光液体。此刻胎动频率突然与浑天仪转速同步，剧痛中她看见无数个自己在平行时空的分娩场景：

有的产房堆满发霉的电影胶片，有的被浸泡在淡蓝色福尔马林溶液里，最恐怖的那个场景中，婴儿正用脐带勒死接生的陆知远。

"选我们真正的孩子。"七个陆知远的声音在产房共振。他们分别拿着不同年份的遗物：柏林电影节的奖杯碎片、染血的《暗河》剧本、锁着两人头发的青铜同心锁...

林玥的机械臂突然刺穿陆知远们的胸膛，爆出的却不是血液，而是无数振翅的机械知更鸟。这些微型机器人组成的鸟群在空中排列成两人初见时的练习室场景，十七岁的苏夏正在教十九岁的陆知远跳探戈。

"认知滤网要崩溃了！"胎儿发出预警。苏夏的视网膜开始解码现实——产房墙壁褪色成实验室数据屏，林玥的机械义肢连接着主控终端，而自己隆起的腹部实际上是盛放量子芯片的育成舱。

*

在时空的裂罅里，真正的记忆汹涌而至。原来在首次重生实验事故中，真正的苏夏早已化作玻尔兹曼大脑。现在这个怀孕的"苏夏"，不过是陆知远用《暗河》剧本书写的记忆衍生体。

"你才是我的观测对象。"浑身是血的陆知远们突然融合成青年模样，他手中钢笔流淌着星沙般的物质，"这些年我在每个时空剪辑我们的爱情，只为让宇宙承认你的存在。"

苏夏（或者说承载苏夏记忆的量子载体）抱住濒临溃散的陆知远。在系统报错前的最后0.3秒，她将产检用的胎心监护仪改造成时间锚，把两人破碎的量子态编码成黑洞吸积盘上的光影涟漪。

*

当医疗团队冲进产房时，只看见林玥在擦拭机械臂上的血渍。培养舱里的婴儿睁开双眼，他的啼哭声在光谱仪上显示为完整的《雨滴前奏曲》乐谱。

窗外飘起太阳雨，雨滴在落地窗上描绘出两个相互缠绕的克莱因瓶。在市政厅的方向，新建成的星空美术馆正展出最新装置艺术——成千上万支万宝龙钢笔悬浮成DNA链结构，每支笔尖都在书写不同版本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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