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痛片星轨与第三次爆裂 (2-1)

梧桐果第三次爆裂的绒毛飘进教室时，汪浚熙正用圆规尖戳着课桌上的光影分界线。周四的晨光像把锋利的手术刀，将陈浚铭的座位切割成明暗两半，空荡荡的桌洞里还蜷缩着上周遗落的半块柠檬糖。

"今天要校准赤道仪。"左奇函的声音混着黄铜零件碰撞的清脆响动，他蹲在教室后排整理观测设备，运动服袖口沾着星象仪的齿轮油。杨博文蹲下身帮忙固定三脚架，发梢扫过对方泛红的耳尖，"六角扳手借我。"

陈浚铭就是在这时推开后门的。消毒水的气息裹着秋日晨风席卷而入，他校服外套松垮垮罩在蓝白条纹病号服上，左手背的留置针被创可贴伪装成普通擦伤。汪浚熙转笔的动作停滞在半空，圆珠笔在草稿纸上洇出个墨色的猎户座。

"补习结束了？"张桂源抱着篮球撞进来，汗湿的掌心在陈浚铭肩头留下个温热印记。陈浚铭顺势将止痛片锡纸折成的天鹅塞进口袋，金属箔在阴影里闪过化疗泵的幽蓝。

天文社活动室弥漫着松节油与旧铜器的气味。左奇函调试星轨投影仪时，杨博文正踮脚擦拭天顶镜，运动袜滑落露出踝骨处结痂的擦伤。"别动。"左奇函突然握住他的脚踝，医用胶布的触感惊起一串战栗，"上周搬望远镜摔的？"

陈浚铭在教室后排咳嗽，喉间泛起的苦杏仁味被汪浚熙递来的柠檬糖截断。糖纸猎户座在掌心舒展，他注意到对方虎口纹身的"Estrella"字样沾着新鲜墨迹——那是西语里的"星星"。

午后的生物实验室漂浮着福尔马林的冷香。汪浚熙将培养皿对准窗外的梧桐树，叶脉在显微镜下延展成陈浚铭的静脉造影。当左奇函的指尖划过杨博文掌心的生命线讲解星座运势时，陈浚铭正把放疗墨点藏在汪浚熙的棒球外套袖口。

天文社的黄昏总是浸泡在蜂蜜色的光晕里。杨博文调试双筒望远镜时，左奇函的指节无意擦过他后颈的绒毛，金属校牌链在锁骨窝荡起细小涟漪。"猎户座大星云..."杨博文的声音突然哽住，镜片里映出的分明是左奇函睫毛投下的星芒。

汪浚熙在自动贩卖机前停留了十三秒。两罐柠檬汽水坠落的声响惊醒了陈浚铭口袋里的镇痛泵，他们靠在储物柜分享同一副耳机，《猎户座幻想曲》的旋律顺着静脉流窜成隐秘的星轨。

"下周观测要带暖宝宝。"左奇函将热可可塞进杨博文掌心，杯壁凝结的水珠沿着少年腕骨滑进袖口。杨博文低头校准指星笔，红宝石激光掠过对方泛红的耳廓，在黄昏的薄雾里画出一道羞赧的银河。

陈浚铭的速写本藏在物理书扉页间。他用点滴记录仪的红线描摹汪浚熙打篮球时扬起的衣角，阴影部分涂满化疗药物的英文缩写。当汪浚熙的球衣擦过他滚烫的额头，止痛片锡纸在裤袋里发出星环碰撞的细响。

夜雨来临时他们被困在天文台。杨博文裹着左奇函的棒球外套擦拭目镜，呼吸在玻璃上晕开雾状的星云。左奇函修表的手此刻正颤抖着解开缠住的耳机线，秒针走动声与雨滴在穹顶合奏成心跳的韵律。

汪浚熙在陈浚铭的课桌里发现漂流瓶。911只止痛片锡纸折成的天鹅在玻璃罐中闪烁，每只翅膀都写着星历日期。他悄悄放进自己那颗柠檬糖，糖纸上的猎户座终于拼齐了所有星子。

左奇函的校服下摆还沾着杨博文的齿轮油渍。当双子座流星雨划过天际时，他终于在望远镜里看清对方眼里的星团——那是由黄铜轴承、六角螺丝和雨夜呼吸共同构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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