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崽恒学会辨认火车轰鸣声那年,他刚学会背唐诗三百首。凌晨六点十五分的通勤车像头喘着粗气的铁兽,震得窗台上的搪瓷缸子嗡嗡作响。
他踮脚从门后摘下父亲的深蓝色工装裤,裤管还带着检修车间特有的柴油味,右口袋果然躺着三颗裹着蜡纸的山楂丸。
玻璃弹珠从指缝漏下去,在水泥地上敲出清脆的响声。
对面三楼阳台忽然传来铁皮桶翻倒的动静,王崽恒抬头看见那个白得发光的男孩正趴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那这一刻画面,像是被在王崽恒脑子里按下暂定键。
那孩子套着明显大两号的条纹背心,细伶伶的脚踝从裤管伸出来,像两根没长好的铁轨枕木。
2003年7月8日,杨星海被母亲锁在家里的第三天。离婚判决书下来的那个雪夜,母亲用改锥把所有的窗户都拧上了铁栅栏。
此刻他盯着楼下那个翻裤兜的男孩,忽然想起父亲白大褂口袋里总有的水果硬糖——那些糖纸现在都压在床垫底下,带着消毒水的苦味。
"小海!把晾的面条翻个身!"母亲的喊声从医院值班室传来。
杨星海赤脚踩过满地药盒,打翻的铝饭盒里爬出三只蟑螂,顺着排水管逃往隔壁的公共厕所。他抓住晾衣绳想保持平衡,十五件深蓝色铁路制服突然齐齐抖动,在风里展开一片流动的夜空。
夜晚悄然降临,天空像是被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轻柔地覆盖。白日的暑气渐渐退去,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凉爽,宛如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脸庞。
王崽恒就是在这样的星空下撞见杨星海的。他攥着山楂丸往幼儿园跑时,那个雪娃娃似的男孩正蹲在废弃的转辙器旁边,用半块红砖头砸着什么。八月的阳光穿过水塔铁架,把杨星海睫毛上的煤灰照得纤毫毕现。
"这是我先发现的!"杨星海突然扑在铁轨枕木上,怀里的东西发出金属碰撞声。王崽恒看见半截红漆斑驳的道钉从对方指缝里露出来,钉帽上还粘着已经风化的沥青。
接下来的混战持续了七分十二秒——这是后来调车场值班员老周作证时说的。两个男孩在煤渣堆里翻滚,杨星海的虎牙刺进王崽恒手腕时,他尝到了比父亲注射器更腥的铁锈味。
王崽恒抓起煤块砸向对方额头时,那血珠顺着那截雪白的脖颈滚进衣领,像信号灯突然亮起的红色警示。
"你爸是陈世美!"王崽恒被压在身下时突然大喊。这话是他昨晚在公共澡堂听锅炉工老张说的,热水管嗡嗡震颤着,仿佛要把这句话送进每个隔间。
杨星海的眼睛突然变成两口幽深的隧道,攥着砖头的手停在半空。
紫色信号灯就在这时亮起来。调车场方向传来悠长的哨音,生锈的铁轨开始微微震颤。
王崽恒摸到口袋里带齿轮纹路的铁路徽章,金属冷意让他想起父亲教过的急救知识。他把徽章按在杨星海渗血的额角,就像父亲用道钉封死松动的铁轨。
血珠在金色齿轮凹槽里凝成诡异的图案。杨星海忽然松开砖头,从裤兜掏出个亮晶晶的东西:"给你。"那是枚纯铜听诊器头,边缘还刻着"杨振业"三个小字。王崽恒接过时被冰得一哆嗦,远处货运列车的轰鸣声正撞碎在水塔斑驳的白墙上。
当十八岁的王崽恒在高铁列车上再次见到这个铜听诊器头时,总会想起那个充满铁锈味的清晨和杨星海额头结痂的形状。而那个紫色信号灯持续亮了整整十年——仿佛等待着他们的在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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