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还跪在地上,店小二骂骂咧咧连拉扯带推搡把他往外赶,而柜台里的中年男子就像是从未被惊动般,依旧垂着眼拨弄着算盘珠子。
黎默将荷包塞进了老人手里。
他想说些什么,又实在无话可说。
终于,黎默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飞也似的跑出去了。
老人也没有说话,只是朝着黎默的背影又叩了几次头,额角乌青了一片。
一众食客麻木而司空见惯地继续说笑着,就着这新的谈资又抿了几口烧喉的烈酒。
侧门却已有新人踌躇着进来,怯怯搓着衣角,吞吞吐吐问道:“掌柜的,今儿还收两脚羊么?”
泰昌二年四月,万剑山引火凤而奇袭清晖宫,所过处焦田炭树,饥民遍野。
黎默记得自己曾在冰清阁的观影壁查阅过的信息。
那些拗口的字眼彷佛从故纸堆里扒拉出的县志,寥寥数句,实在很难让人有什么感觉。
哪怕是出了门,毕竟还是仙山脚下的县城里,没什么受饥荒影响的痕迹,除了乞丐多了些——可是,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有些乞讨者的身影也是正常的,正如城外合该荒草萋萋一般,只要没近在眼前,也如背景板似的不引人注目。
黎默的心脏砰砰乱跳,自一个多月前的大事后,他很久没有这么感受过如此激烈的情绪了——如此惊惶,如此迷茫,又如此满怀着不知从何而起的愧疚。
车头的褚怀策也不说话,白着一张脸余悸未消的模样,也不知在后院看到了何种血腥的情景,让人浮想联翩之余更加畏惧。
只余一个茫茫然随车马疾行颠簸不休的花云莺,歪着头疑惑地追问:“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最聒噪的褚怀策不说话,黎默就只好担当起接话的重任,如实道:“没事,就是那个店里卖人肉,叫褚怀策发现了。”
花云莺闻言一怔,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好好的……”
许久,花云莺又忍不住提问道,旋即自己也觉得所谓“好好的”有些可笑,主动截断了话头。
褚怀策此时也终于缓过一丝劲来,低声解释道:“因为两脚羊,比真牛羊都卖得便宜。”
黎默也忍不住开口:“这里一直都这么乱吗?”
先来了十年的少年和自小在此处长大的少女异口同声否定道:“当然不是。”
花云莺最是痛心疾首:“我记得,我小时候大家都过得很好的,没有那么多吃不上饭的人,仙门百家也没有那么多争斗,游历的修士路过乡镇,除了诛妖辟邪,还会帮大家做法祈福,我家的田庄好几年都风调雨顺的……”
而褚怀策却已从别的角度思索起来:“说起来,确实,今年仙门征伐的频率有点太高了……不过要说之前清晖宫打了别个,别个找同伙打回来,也不是没得可能。”
黎默好奇道:“那么清晖宫又是为什么打过去呢?”
“一个是这两家有世仇,另一个嘛,我有打听过,不过那些弟子都不晓得具体情况,只模模糊糊晓得鹤歌门那边偷了啥子东西,清晖宫是要抢回来。”褚怀策答道,“不过你也晓得,这种理由就是找个借口开战一样,真要问由头还是要找长老。”
然而长老的嘴巴就更难撬开了。他们既没有什么长老能看得上眼的宝贝利诱,也没有什么相熟到可以敞开心扉的长老打感情牌。
黎默微微点头,转而道:“回头,我们可以想办法看看清晖宫近年的账本。”
褚怀策双眼一亮:“对头哈!还是你聪明!”
三人的气氛缓和稍许,但也不再有外面吃饭的兴致,索性赶了车往回去了。
一进门,却见门口本来用作出门登记的大厅里挤满了人,涌动的人潮连通往后院停轿处的路都堵死了。
黎默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褚怀策却是越有热闹越兴奋,上赶着往前凑:“什么事啊?”
“哎呀,你们怎么才回来?错过好大一场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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