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默搀着花云莺先下了车,褚怀策则跟着小二驱车往后院停靠。
酒楼里其实有些冷清,只门口和角落的桌子坐了几个喝酒吃茶的人,面前只是屈指可数的两三个盘盏,浅浅剩了几颗花生和豆粒。
柜台前果然站着一个衣衫破旧的老人,其过于局促的举止让他在这个还算光鲜干净的酒楼里显得更加格格不入。
“掌、掌柜……我听他们说,你、你们这里是收两脚羊的?”终于,他似乎鼓足了全部勇气,结结巴巴将自己的话问出了口。
“和骨烂、饶把火还是不羡羊?”灰衣的中年男人半靠在棕黑的木柜台上,手中拨弄着算盘珠子,眼也不抬,不耐烦地回问道。(注1)
黎默越发觉得那个老人熟悉。
背影熟悉,声音也熟悉。
可自己一个穿越来的,又没下过山,这里怎么会有熟人?
老人似乎被掌柜的话惊住了,瑟缩着脖子退开两步,侧着身子露出半张脸来。
黎默猛地想起来了——那是刚到那天、两句话问出他底细的老农,这身躯皮囊的亲爹。
此刻他已不见当时的精干,满脸带着并不熟练的讨好神色,向掌柜低声恳求着什么。
黎默几乎想要立即转身就走,不意那老人也看见了他。
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似乎有些惊喜,又似乎满溢出无限悲凉。
“嗐,三狗,是三狗吗?”颤巍巍的声音在空旷的酒楼里回荡,叫着小孩的贱名。
不过短短数月,他好像更老了。
黎默登时僵直了身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挺挺堵在门口,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不是——我是……我叫黎默。”
也许是天色晚了,屋子里还是暗了,他的眼睛骤然黯淡下去。
不等黎默反应过来,老人就转过了脸——忽地,他又转了回来,双膝猛然一折朝他跪下了,重重磕了几个头,一如路上在墙影街角所见的乞丐般哀怜:“仙长!求您救救小老儿吧!救救我们一家吧!!”
店小二倒比黎默先尴尬起来,一甩手将毛巾搭在肩头,忙不迭去扶老人:“哎哎哎——你说你是来卖肉我才让你进来的,要饭就滚出去!”
黎默的确是对下跪磕头这种事本能的反感——无论是他跪别人,还是别人跪他。
如果不是还搀着一个花云莺腾不开手,他几乎下意识地也要去扶老人了。
这么一打岔,黎默倒也想起自己并没有余钱可以接济,只有看花云莺是否乐意从指缝里漏些善心出来施舍了。
那老人也是眼明,只瞧得黎默往花云莺脸上一扫,就知道谁才是真的金主,不顾店小二的阻拦搀扶,连滚带爬扑了过来,伏在了她的脚边:“仙女娘娘,行行好吧……”
花云莺心思再细腻,毕竟没看见一屋子眼神功夫,只是从话语中听了大概,只以为是个卖儿卖女的穷酸借机乞讨,约莫也曾和黎默此身的原主有些渊源,便安抚朝黎默笑笑,从袖中摸出绣纹精致的荷包:“我们还剩了几角碎银,后头一时也没处用,给他也行。”
这么几句话的功夫,褚怀策一阵风似的刮进来了。
一张俊脸煞白一片,顾不上说什么,扯着花云莺和黎默就往外退。
直到花云莺被扯得几个踉跄,恼怒挣扎时,褚怀策才低声耳语道:“快走,这是家黑店,孙二娘那种。”
黎默也是一惊,恍然想起刚刚老人说什么两脚羊,当时还当是什么变异品种,如今被点醒,才恍然记起这是古代对被吃的人的隐晦称呼。
当即也不废话,正好与褚怀策一人一边,架起行动不便的花云莺就往路边的马车上冲。
方将不明所以的花云莺安置坐定,褚怀策已经跳上了车头抓起了马鞭。
黎默又想起了什么,把抬起一半的脚收了回去,一把夺过了花云莺还没来得及放回袖中的荷包:“等我一分钟!”
叫喊着,黎默又冲进了酒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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