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谶言 (2-1)

子时的更鼓混着雷声传来时，我正用银刀剜去虎符缝隙间的朱砂。青枭捧着的铜盆里，追踪香遇水竟泛起幽蓝磷光——萧明稷果然掺了漠北狼毒，这东西沾肤三日便能令人产生幻觉。

"陈大人府上两个时辰前走水。"暗卫呈上烧焦的龟甲残片，其上血字"荧惑守心"已裂成两半，"救出来的...是替身。"

我捏碎龟甲冷笑出声。前世钦天监正是用这句星象偈语，坐实我"祸国妖星"的罪名。窗外暴雨如注，却冲不散掌中腥甜血气，那日午门铡刀落下前，陈大人附在我耳边说的"凤栖梧桐，双星错轨"，此刻在脑海中愈发清晰。

"去乱葬岗。"我扯过萧明稷留下的玄铁令牌，暗纹硌得掌心发疼，"找一具左肩胛骨带箭伤的尸体。"

青枭的弯刀劈开雨幕时，我瞥见巷口蒸糕铺幌子下银光微闪。那是五皇子府豢养的"灰鹞子"，专司盯梢灭口。萧明稷明知我今夜动作，却纵容眼线暴露行踪，分明是要看我如何破局。

腐尸堆里翻出的老者浑身青紫，但左肩那个菱形箭创骗不了人——三年前北狄刺客闯宫，正是陈大人为圣上挡下这一箭。我拔下他发间桃木簪，机关弹开露出半张鲛绡，上面星图与我在冷宫砖缝里刻的一模一样。

"姑娘小心！"青枭突然旋身甩出弯刀，暗处射来的弩箭擦过我耳畔，将鲛绡钉在槐树上。箭尾系着的金铃铛刻着柔然图腾，与沈府暗阁那枚金印严丝合缝。

十二名灰衣人从雨帘中浮现，为首者吹响骨笛："交出星盘，留你全尸。"我反手将鲛绡按进尸身腐肉，果然见他们攻势骤乱。这些柔然死士畏秽物破功的弱点，还是前世萧明稷围猎时亲口说的。

青枭的弯刀割开第三个人喉咙时，我趁机剜出陈大人右眼。琉璃珠般的瞳仁在雨中泛起血色，这是钦天监世代相传的"天目"，可窥星轨异象。指尖触到瞳孔纹路刹那，无数画面轰然涌入：

熊熊烈焰中，萧明稷摘下面具的脸竟与柔然可汗七分相似；太子萧景桓捧着传国玉玺癫狂大笑，玺底缺口正嵌着我手中金印；最后是城楼上我的身影，腕间银铃化作万千箭雨，而天际赫然悬着两轮血月...

"主子！"青枭的惊呼让我惊醒，琉璃珠已碎在掌心。乱葬岗突然响起铁索声，八匹骨瘦如柴的白马拖着青铜棺撞破雨幕，棺盖上北斗七星纹正在融化成血水。

灰衣死士见状竟纷纷自刎，为首者临死前狞笑："圣女归位，你们逃不过星祭..."

青铜棺椁自动开启的瞬间，我袖中银铃震如雷鸣。棺中女子身着前朝皇后翟衣，面容与我足有八分相似！她心口插着的正是我前世用的那柄金镶玉如意，簪首却多出半枚传国玉玺。

"裴昭华，你终于来了。"萧明稷的声音自棺后传来。他玄甲覆面，手中陨铁剑挑着灰鹞子首领的头颅，"这份见面礼，可还配得上你的虎符？"

我按住棺中女子冰凉的手腕，脉门处朱砂痣与我的胎记分毫不差。前世萧景桓将我囚在摘星楼时曾说："你这双能观星的手，本该在二十年前就斩于祭坛。"

"柔然圣女每代转世，须以双生血亲献祭。"萧明稷剑尖划过青铜棺上的咒文，"沈夫人当年产下的确实是双胞胎，不过..."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处狰狞的狼头烙印与圣女尸身的印记遥相呼应，"被换进沈府的本该是我。"

惊雷劈断老槐树时，我终于看懂星盘残局。沈玉柔锁骨间的假胎记，陈大人拼死守护的错轨星象，还有圣女棺中本该属于我的命格——有人早在十八年前就篡改了所有人的命线。

"你要的密道图。"我将染血的羊皮卷抛给萧明稷，上面朱砂标注的正是通往柔然祖陵的入口，"三日后子时，我要你亲自开棺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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