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终归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下久久不能平复,念头一动,仍旧鼻尖一酸,泪水决堤。
次日,李白遣退所有人,让婢女拿来纸墨,铺开纸张,意欲以诗写信。酒下肚,笔欲动,又停歇。李白不知道怎么下笔,史书上的韩信,他所认识那个韩信,世人眼中的韩信又何其不同?!他是以一敌百的传奇兵仙,是忍辱负重的不羁少年,是狂放自负的开国功臣,是重信重义的韩重言,更是他心中高高挂起的独一无二的那轮明月。
落下几字,重又划去,向来文思如泉的李白,一下午飞逝,竟未出一言。
“重言,我真是枉有‘诗仙’之称,如此真实如你,反倒不知从何处下手,只能写下‘韩信’二字,不可写全一首诗啊!”李白自嘲大笑,又不禁泪流。最终只能放笔,把废稿尽数丢弃在火烛之上,看着余灰飞散,恍若那日两人分别时燃烧在手中的花灯。
终归不会在此处停留太久,离别前一晚,李白又携一壶酒,走进竹林,把酒放在墓前,李白略微清扫了一下墓地,放上一些水果。
“信,我要走了。”李白点燃手中花灯,放在酒边,“仍记得当时你我许下的未来,你已然是一身战功,名满天下,流于后世;而我到现在也不过是平凡诗人,一界庶民。信,我要去朝廷了,待我尽展才智,取得一纸功名后,终于可以怀着以前的少年豪情,也终于有那脸面前来见你。”
韩信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他笑着看着李白:“白,其实战功累累,不及皑雪清落;庙堂浑浊,也不若明月朗照;浮花过眼,原来功过虚幻。我们追求的不过如此,也终是浮华一梦,虚幻泡影。”
“信,我们也终不过是俗世一员,追求的也不过尔尔。”李白也轻笑,举杯邀韩信。
“是啊,待到功名尽现,碌碌平生也终于有了喘息的时刻,到那时,我们一起纵酒而欢,流觞曲水,好不快活。”韩信拉过李白的手,眼中尽是光芒璀璨。
“信,你是傲天雄鹰,又怎么能在到达苍穹前重返平陆?应当展翅而飞,尽展豪情。我呢,倒愿半纸功名后,你在雄才之巅展现光辉,我立于你身后,好好欣赏信独一无二的光芒。”李白吻向韩信,“那是属于真正雄才的光芒,也是信最特别的光芒。”
夕阳下,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李白苦笑,从回忆中抽身,回到客栈,找到小二。应承每月给他十五两白银,只为每三天前去清扫淮阴侯的坟墓。
乘船临行前,李白再度回首看向竹林,百般留恋。
汉王四年,韩信站在竹亭之中,看着江水奔流,无奈而笑。转身欲回,却见张良缓步走来,瘦弱的身躯似乎随时会被秋风刮去。韩信赶忙上前,背起张良小跑回老屋中。
“你怎么来了?不是隐居了吗……”韩信倒过一杯热茶,又生起了火,屋中渐渐暖和起来。
“……韩信,最近的事,我也大抵听小厮们说过几遍了。”张良接过茶,浅抿几口,低眸,“我想来问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见韩信久久沉默,张良皱起眉,声音也不觉大了些:“当时你硬抢齐王之位,但后来隐退一时,也是让刘邦没有动到杀心。但自从那一晚后,你行事就如此招摇,恨不得把野心高高挂起,把造反深深刻在额头上!”
张良拍桌而起,努力压下心中怒气,重又坐回,心下却是忧虑万分:“我可不相信你不明白功高盖主,封无可封!更何况如今你早就一贬再贬,久久被困于府邸,这样下去,只会是一杯毒酒,曲终人散!高鸟尽,良弓藏!你先前可是那般隐忍,现在……”
“我明白,子房,我怎么会不明白?刘邦给的那个免死牌,也只是一个幌子。”韩信对张良笑笑,又摩挲着枪穗,望向窗外呼号的秋风,心下也只剩下哀伤,“尘世之中一应荣枯得失,也不过如漫天大雪,覆没无声。我曾站至巅峰,也曾下达谷底,人生如此又有何憾?更何况真正的所爱之人早就天各一方,咫尺天涯,相隔甚远。君未生而我已故,不可相见。人生意义早就绝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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