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朱颜辞镜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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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璃站在烽火台残垣上，发间银丝缠着的陨铁泛着血光。三日前的白鹿洞之战，让青铜簪彻底蜕变成一柄软剑，此刻剑身正映出百里外蛮族营地的篝火——那些跃动的火光里，隐约可见孕妇被缚在祭旗柱上的剪影。

"第十七个。"她碾碎掌心血痂，那是文胆感应到同源气息留下的印记。自北疆传来的《万艳同悲集》残页在怀中发烫，烫得心口那株曼陀罗都在战栗。

剑锋突然自行出鞘，在空中划出半阙《载驰》。方清璃瞳孔骤缩——残诗指向的方位，正是母亲水影示意的"破军在西"。她踏着剑气疾行，左耳新月印记突然渗出银辉，照出地底百丈深处蛰伏的异物：半截娲皇断簪正与她的软剑共鸣，簪头缠着的五色石碎屑化作流萤，指引她深入蛮族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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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石壁上淌着粘稠的血浆。方清璃屏息掐诀，软剑化作发簪藏入乱发。当蛮族守卫提着铁链走过时，她嗅到链子上沾着的沉水香——这是中原闺阁才有的熏香。

"又抓来个会写诗的。"蛮兵踹开牢门，将个浑身是血的女子拖出来，"大祭司说，用才女的胎血祭旗，战旗能吸文气。"

方清璃指甲抠进石缝。那女子腕间戴着鎏金虾须镯，正是书院丙字斋同窗柳如是的饰物。她想起三日前废墟分别时，柳如是塞给她半卷《断肠集》："若我遭遇不测，这诗稿便是证物。"

地牢突然震颤，蛮族祭司的骨杖砸在地上。方清璃看见祭坛中央的青铜鼎——鼎身饕餮纹竟与白鹿洞那口镇压鼎一模一样，只是鼎腹铭文换成了"妇血养兵"的蛮文。

"时辰到！"祭司高举弯刀。

方清璃扯断发间银丝，软剑出鞘的刹那，整座地牢的刑具突然暴动。铁钩锁链在空中绞成巨网，她却踏着《璇玑图》的步法穿网而过。剑尖刺入祭鼎时，鼎中涌出的不是血，而是万千书页——全是女子被焚毁的诗稿。

"放肆！"祭司的骨杖射出磷火。

方清璃挥剑斩开火幕，火星溅在《万艳同悲集》残页上，竟烧出李清照的笔迹："生当作人杰！"残页腾空化作金甲，裹住柳如是隆起的腹部。胎儿啼哭声响彻地牢，声波震碎所有镣铐。

蛮兵们的弯刀突然调转方向，刀柄处浮现班昭注《汉书》的朱批。方清璃趁机劈开祭鼎，鼎中飞出的断簪与她手中软剑合二为一。娲皇簪完整现世的刹那，地底传来远古母神的叹息：

"以血补天者，当承造物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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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外圣庙突然钟鸣七响。方清璃抱着昏迷的柳如是冲出地牢时，左耳新月印记开始渗血。她看见自己文宫中的曼陀罗疯狂生长，花蕊里结出颗晶莹的泪珠——那是历代才女被剜去的文心。

"清璃...接好..."柳如是突然呕出半卷染血的诗稿。方清璃展开一看，竟是失传的许穆夫人《载驰》原作，字迹正与娲皇簪上的五色石纹路重合。

地底传来崩塌的轰鸣。方清璃挥簪划开虚空，裂缝中却涌出产难鬼的枯手。那些鬼手抓着染血的《女诫》，每页都写着"妇德即天命"。

"让我来教你们什么是天命！"她将娲皇簪插入心口，剜出的心血在空中凝成《载驰》全篇。诗成刹那，方圆百里的红妆尽数褪色，所有女子的青丝化作笔锋，将蛮族战旗撕成漫天飞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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