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之泪（鱼）

我缩在图书馆的落地窗边，暴雨把玻璃敲得噼啪作响。祁煜的素描本摊在膝头，铅灰色线条勾勒着翻涌的海浪，浪尖上却突兀地停着只白鸽。

"同学，你的笔。"

清冷嗓音惊得我指尖一颤，自动铅笔滚落在波斯地毯上。抬头时正撞进一片幽蓝的瞳孔，祁煜半湿的衬衫贴着锁骨，发梢还滴着水。他弯腰时松木香混着海盐气息扑面而来，我慌忙去捡笔，却在触碰的瞬间被冰得倒吸冷气。

他的体温，冷得像深海水母的触须。

"别碰我。"祁煜猛地抽回手，素描本哗啦合上。我怔怔看着他在雨幕中疾走的背影，腕间残留的寒意凝成细小水珠。后来才听说，这位美术系特优生从不与人肢体接触。

第二次相遇是在画室。暮色透过彩绘玻璃将他切割成斑斓的碎片，调色盘上靛蓝色颜料突然倾洒，我下意识去扶，却被他攥住手腕按在墙上。丙烯顺着白衬衫往下淌，像条幽蓝的河。

"为什么总跟着我？"他呼吸间带着潮汐的韵律，耳后淡青血管微微发亮。我闻见海风咸涩的味道，混杂着松节油刺鼻的气息。他冰凉的鼻尖擦过我耳垂时，窗外惊雷骤起。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祁煜突然松开我冲向天台，我追上去时看见他仰头承接雨水的模样近乎虔诚。湿透的白衬衫下，后腰隐约浮现鳞片状纹路，却在转身时消失无踪。

"想知道秘密？"他勾起唇角，指尖凝出一颗珍珠耳钉，"戴上这个，我就告诉你。"金属贴上耳骨的刹那，我听见深海鲸歌般的耳鸣。后来每个雨夜，他都会在游泳馆最深处的泳道等我，水面在他苍白的肌肤上投下粼粼波光。

直到校庆那晚，我在器材室撞见他掐着啦啦队长的脖子。女生颈间的珍珠项链寸寸断裂，祁煜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暗潮。"人鱼的礼物，"他碾碎珍珠冷笑，"也配碰海水？"

我转身要逃，却被他从背后环住。他咬着我的耳钉呢喃，吐息比任何时候都冷："现在你身上全是我的味道，小流浪猫。"月光透过高窗洒进来，我看见自己腕间浮现出和他一模一样的鳞片。

泳池深处，祁煜的鱼尾缠上我的腰际。他舔去我眼角的泪珠，声音浸着百年孤寂的苦咸："当潮汐吞没月亮的时候，你会选择溺毙在我的海域，还是..."

余音消散在交缠的银发间。我摸到他尾鳍上新结的伤疤，突然想起那个雨夜——他教我辨认的哪是什么珍珠，分明是人鱼泣血时凝固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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