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命运如织 (2-1)

铸铁厂的蒸汽管道在月光下渗出暗红铁锈，像极了干涸的血痂。苏筱的灰烬长裙无风自动，裙摆上凝结的结晶如同蜘蛛产卵般不断膨胀。阿蒙的分身们坐在横梁上，抛接着七十二枚单片眼镜，那些镜片里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无数个正在腐烂的苏筱。

"听听这声音，"一个分身将单片眼镜贴在生锈的管道上，"灾祸之城的心跳比贝克兰德大钟还要急促。"金属的震颤中果真传来某种活物的搏动声，仿佛有千万根脐带正在地底蠕动。

奥黛丽的翡翠瞳孔突然泛起涟漪，她的目光扫过之处，空中浮现出半透明的数据丝线——那是观众途径对污染程度的具象化呈现。丝线原本是月光般的银白，此刻却被染得如同霉变的菌丝，纠缠在苏筱腰间形成厚重的茧。

"你的时间比融化的蜡烛还要短暂。"洛络塔的银剑插进地面，剑柄上镶嵌的黑夜圣徽突然睁眼，瞳孔中流出沥青般的液体，"当铁锈爬上你的脖颈，就再也回不了头。"

铸铁厂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沸腾的银色海洋。威尔·昂赛汀的虚影赤脚踩在浪尖，手中的骰子大如磨盘，每个切面都映着不同的末日图景：有的切面上苏筱长发及地，发梢缠着整座城市的尸体；有的切面上她化作青铜门扉，眼眶里插满时之虫。

"来玩个游戏吧，"婴儿的嗓音混着铁器摩擦的刺响，"猜猜哪条路能让你死得稍微体面些。"

骰子旋转时带起腥咸的海风，苏筱的灰烬触须突然不受控制地伸向某个切面——那里映着童年的铸铁厂，母亲在冷冻舱里对她微笑。可当触须即将触碰的刹那，画面突然龟裂，雪伦夫人的蛛腿从裂缝中刺出，将幻象搅成混着血丝的泡沫。

"小心甜美的回忆，"阿蒙的分身们齐声嗤笑，"那是比灾祸更毒的诱饵。"

洛络塔的银剑突然发出管风琴般的轰鸣，剑身浮现出第四纪守夜人的葬仪壁画。那些用星辉描绘的祭司正在苏筱周围起舞，手中的星陨匕首划过之处，空气里留下焦黑的裂痕——仿佛整个世界是张被火烤皱的羊皮纸。

"闭眼！"奥黛丽的警告与剑鸣同时炸响。苏筱的复眼却已透过裂缝，瞥见了查尼斯门最黑暗的秘密：成百上千的守夜人灵体被青铜锁链贯穿，他们的哀嚎化作门扉上的古老铭文。某个酷似洛络塔的身影正在灵体间穿梭，将闪着幽蓝光芒的液体注入锁链。

灰烬长裙突然收紧，勒得苏筱的肋骨咯咯作响。裙摆上的结晶炸开细缝，钻出无数只复眼，每只眼睛里都映着不同年代的铸铁厂惨案。阿蒙的分身们兴奋地数着："一、二、三...哎呀，你的身体比鲁恩年历还要精彩。"

当奥黛丽的翡翠锁链刺入苏筱太阳穴时，她看到了七岁那天的铸铁厂。不是记忆中冰冷的金属走廊，而是铺满鲜花的庭院——母亲捧着插满蜡烛的蛋糕，父亲的工作服上沾着机油而非血迹。可蛋糕的奶油正在蠕动，化作雪伦夫人的蛛腹；机油滴落处，地板裂开通往深渊的缝隙。

"这才是真实。"克莱恩的声音从烛火中传来，火焰突然膨胀成黄铜灯阵。那些齿轮咬合的声响中，苏筱看见自己每个生日都被复刻成提线木偶，线头攥在不同势力的手中。

灰烬触须突然暴起，将提线尽数烧断。铸铁厂的真实样貌在火光中浮现：哪里有什么冷冻舱，只有口含星之虫的守夜人雕像，它们的眼眶里插着写满生辰八字的黄铜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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