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复健刻度

社区复健中心的玻璃窗蒙着雾气，苏雨晴的指尖在栏杆上划出蜿蜒的水痕。物理治疗师数到"七"时，她忽然停下动作，转头看向角落里的咖啡杯："水温不够，萃取得不充分。"

我低头看了眼保温杯，杯口的蒸汽早已消散。化疗损伤了她的味觉，却让嗅觉异常敏锐——即使隔了五米，她仍能分辨出咖啡的瑕疵。

"再试一次。"她扶着栏杆缓慢站起，医用护腰的魔术贴发出细碎声响。苍白的脚踝在复健袜下微微发抖，像风中摇曳的咖啡花。三年前节目拍摄时，她曾穿着细高跟在这里跳舞，如今连站立都成了需要计算的公式。

我调高磨豆机的刻度，咖啡粉的香气漫过消毒水味。她数着步数挪到吧台前，手指搭上我的手背："流速太快了。"因神经损伤而迟钝的触觉，却能精准感知水流变化——这双手曾为我调试过上千杯咖啡。

常客王老师推门时带进一阵冷风："小林，苏小姐今天气色不错啊。"他的老花镜片上倒映着我们交叠的手，我下意识要抽回，却被她轻轻按住："王老师还是老样子，冰美式加双份浓缩？"

暴雨突至，轮椅卡在后巷的排水沟前。她执意要自己尝试站立，医用袜在湿滑的地面打转。我伸手去扶的瞬间，她整个人跌进我怀里，嶙峋的肩胛骨硌疼胸口，像那年撞碎我心防的倔强。

"你心跳好快。"她仰头轻笑，化疗后新生的睫毛扫过我下巴。雨滴顺着遮阳棚坠落，在积水里砸出我们错位的倒影——她坐着轮椅的身影与三年前举着合约的身影重叠，而我终于学会承接这份重量。

深夜清点库存时，发现她修改了进货单。曼特宁的订购量旁画着笑脸，日期栏写着"婚礼备用豆"。泛黄的《恋综台本》从货架跌落，她当年批注的咖啡浓度参数旁，新添了一行小字："他耳后泛红时的最佳萃取温度：89.6℃。"

暴雨冲刷着后巷的涂鸦墙，她执意要去看那幅褪色的咖啡车彩绘。轮椅在积水里划出涟漪，我脱下外套罩住她发抖的肩膀。"这里..."她指着墙角的签名，"你第一次拒绝我时踩碎的薄荷糖。"

月光突然穿透云层，照亮她无名指上的输液港。我从口袋摸出便利店赠送的素圈戒指，套在毗邻静脉的皮肤上："等你复健达标..."话音被夜雨打湿，她将额头抵上我的掌心，那里跳动着迟到五年的答案。

晨雾漫进店堂时，她枕着咖啡风味轮沉睡。操作台上并排放着两杯冷掉的拿铁，拉花是歪斜的∞符号——昨夜我们试验的第619次配方，甜度终于追上错过的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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