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

梧桐絮飘进教室的第十三天，初阳的蓝色书包带突然断了。林深蹲在校门口的香樟树下帮他缝补时，发现帆布内层沾着黏糊糊的泡泡糖，绿色校服后襟有两道交错的粉笔印，像被折翼的蝴蝶。

"今天手工课好玩吗？"林深将线头咬断，指尖拂过孩子汗湿的后颈。初阳盯着自己的影子不说话，鞋尖反复碾着一颗玻璃弹珠——那是他珍藏的陨石标本，此刻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沈墨白在玄关闻到草莓牛奶变质的气味。初阳的小熊水壶倒在鞋柜边缘，卡通贴纸翘起一角，奶渍顺着缝隙渗进桃木纹路。他弯腰收拾时摸到书包侧袋的异物，掏出来是张皱成团的图画纸，上面用蜡笔涂着歪扭的房子，烟囱里喷出的黑云吞噬了屋顶的彩虹。

"我回来了。"初阳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他光脚跑过客厅，初雪从猫爬架上跃下追逐晃动的书包挂件，不锈钢校牌在地板划出刺耳的声响。

林深在浴室发现泡发的创可贴。初阳把湿漉漉的胳膊藏在背后，手腕内侧有道细长的红痕，像被美工刀亲吻过的樱花枝。"美术课裁纸不小心......"孩子垂着头，睫毛在眼下投出青灰的影，说谎时会不自觉地抠指甲缝——这是上周才养成的习惯。

深夜，沈墨白调取校服上的微型记录仪。自从两个月前初阳在操场迷路，他悄悄在纽扣里植入了纳米芯片。红外影像里，几个模糊的身影将初阳堵在器材室角落，变声期的嘲笑声夹杂着器械碰撞的闷响："你爸爸们晚上谁给你洗澡？"

林深突然在厨房打翻蜂蜜罐。琥珀色的黏液顺着流理台滴落，他盯着自己颤抖的指尖，想起初阳最近总在凌晨惊醒，抱着天文图册念叨猎户座的方向。那些散落的星图碎片上，铅笔反复描摹着"家"字的偏旁部首。

周末的亲子运动会，初阳的接力棒三次掉落。当穿AJ限量款的男孩故意伸脚绊他时，看台上的沈墨白捏碎了矿泉水瓶。初阳跪在塑胶跑道上找隐形眼镜，膝盖擦伤处渗出的血珠染红了白色运动袜，却仰头对赶来的林深笑："是我自己没站稳。"

梅雨季来临时，初阳的储物柜开始出现匿名纸条。泛黄的作业纸边缘印着歪斜的字迹："变态家庭养不出正常孩子"。他把纸条折成纸飞机扔进人工湖，铅字被水泡胀后模糊成灰色的泪痕。体育老师捞起湿漉漉的纸团时，发现背面用荧光笔写着小小的"对不起"。

次日的自然课上，初阳盯着生态箱里交缠的藤蔓出神。雨滴敲打窗棂的节奏与昨夜争吵声重叠，直到同桌碰翻了他的铅笔盒。散落的文具里滚出枚银色U盘，那是沈墨白实验室的样品容器，此刻装着三十七段无声的哭泣——昨夜他在被窝里录下的，眼泪滴在麦克风上结成盐晶。

沈墨白在实验室分析第七份空气样本时，突然接到林深的加密简讯。全息投影里，初阳的声纹图谱出现异常波动——那是孩子在自然课上回答"家庭成员"时，把"爸爸们"咽回去的静默波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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