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 (2-1)

天文馆穹顶的投影仪嗡嗡作响，星河踮脚去够操作台的铜制旋钮，恐龙尾巴在防静电地板上扫出细小的圆弧。沈墨白刚要伸手护住他后脑勺，孩子已经灵巧地钻进控制台底部，沾着草莓酱的手指精准按在某个红色按钮上。

霎时整个银河倾覆。原本顺时针旋转的英仙座突然倒悬，猎户座的腰带三星迸发出翡翠色光芒。林深手中的观测记录本啪嗒落地，纸页间飘出张泛黄的便签——正是那夜在福利院捡到的"星星在说话"。

"沈教授！"实习生的惊呼从观测窗传来，"射电望远镜接收到规律脉冲，和上周星河在幼儿园画的波形图......"话音未落，孩子忽然从操作台钻出，湿漉漉的眼底映着流转的星云，腕间贝壳手链与老怀表的滴答声共鸣。

初雪在此时跃上控制台，爪垫拍碎了暂停键。颠倒的银河刹那凝固，林深看见星河的瞳孔深处有齿轮状的虹膜纹路在旋转，像极了父亲赠予的那块怀表内部精密的擒纵机构。

"要下雨了。"星河突然指向西北方的虚拟天幕，那里本该是室女座星系团。沈墨白摸到他后颈细密的汗珠，想起上周暴雨前实验室突然罢工的质谱仪——当时孩子正用乐高积木搭出雷云结构。

当晚的雷暴来得蹊跷。林深裹着毯子陪星河看闪电撕裂夜空，怀表不知何时到了孩子手中。当紫白色电光照亮表盘，他们惊见那些罗马数字正在重组，组成陌生的星座图谱。

"是船底座V382！"沈墨白对照天文软件的手在发抖，"这星图对应的年代是......"他忽然噤声，表盘上映出的数字让喉头发紧——那正是星河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口的日期。

初雪炸着毛窜上书架，打翻了林深收集二十年的陨石标本。星河却咯咯笑着追逐滚落的陨铁，在雷声中哼起全新的旋律。沈墨白打开声纹分析软件，跳动的声波曲线逐渐勾勒出猎户座大星云的轮廓。

梅雨季来临时，实验室的恒温箱长出了钟乳石。林深擦拭着培养皿上的水珠，发现菌落排列成怀表齿轮的形状。更诡异的是，所有培养皿中的菌株都在逆时针生长，就像星河那日颠倒的银河投影。

"墨白你看！"林深举起显微镜载玻片，大肠杆菌鞭毛摆动的频率竟与星河的脑电波监测图完全同步。话音未落，整栋实验楼的应急灯突然亮起，所有电子屏同时闪现出"03:47"——正是二十年前怀表停止的时刻。

星河在此时抱着初雪闯进来，恐龙连体衣的尾巴扫过报警器。尖锐的蜂鸣声中，孩子将奶瓶举到显微镜前，乳白色液体里的益生菌正在重组DNA链，拼出"救命"的碱基序列。

沈墨白突然夺门而出。当他浑身湿透地冲进档案馆，泛黄的领养记录正诡异地自动翻页。在1998年3月47日（这个不存在的日期）的页面上，钢笔字迹像蜗牛爬行般渗出纸面："实验体09号出现时间感知异常......"

暴雨淹没了城市的下水道系统。林深抱着星河涉水回家时，孩子突然对着漩涡状的积水说"虫洞"。当晚的新闻证实，城西老钟楼的大钟开始逆时针旋转，而那个街区正是当年航天研究院旧址。

凌晨三点四十七分，怀表在儿童床上空悬浮。星河的眼睫染着银辉，初雪的瞳孔缩成两道竖线。当林深推开门缝，看见银河的投影正从孩子胸口漫出，无数星砂凝聚成DNA双螺旋，缠绕着老怀表的齿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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