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斜,最终,他完成了最后的结语,长出一口气。
此时,他瞥见一旁的沈慧照也恰好停笔,两人相视一眼,皆心有灵犀,皆在此次殿试中竭尽全力,只待结果揭晓,命运或就此改变,或踏上仕途一展抱负。
粗略估算,此篇文章字数已然远超两千,郦道元却不肯死心,实难割舍,自认为所写皆为重点。
然而,反复审视题目数遍后,他确认字数要求约为两千,而自己所写已达五千之多。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郦道元开始竭力精简文字,梳理其中义理,删繁就简,稍作润色,估摸字数大致相符,便赶忙抄写。
正当郦道元全神贯注抄写之际,忽闻一阵脚步声传来。
此刻,原本静谧的考场中出现如此响亮的脚步声,郦道元心知皇帝将至,遂不经意地向前瞄了一眼,只见众人皆转头望去。
郦道元亦随之望去,毕竟若非专注至极,听闻声响后前去查看乃人之天性,不可佯装过度。
待他定睛观瞧,竟然是皇帝携一众重臣前来巡查!
郦道元何以知晓来者是皇帝?只因当今世上,唯有他可身着明黄色龙袍!且其身后的那帮大臣,不是身着绯色官服,便是身着紫色。本朝有规定,官服三品以上为紫色,五品以上为绯色,七品以上为绿色,九品以上为青色。
他赶忙收回视线,又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左边,见沈慧照丝毫未受影响,仍在奋笔疾书。
郦道元在心中暗自摇头,深感惭愧,看来自己着实不够专心。
他定下心神,继续抄写。
抄着抄着,郦道元蓦然觉察到有一道视线正凝视着自己,仿若实质,须臾,眼角便瞥见一片明黄色的衣角。
心中一沉,郦道元的手险些抖动起来,幸而他反应迅速,即刻将手中的毛笔置入砚台重新蘸取墨水,借此缓冲,他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继续书写。
甚好,自己的手并未颤抖,写出来的字依旧平稳。
皇帝审视许久,随后取走郦道元的试卷,那边的大臣目光如炬,似乎要将郦道元看穿,不知郦道元究竟写了何物,竟令皇帝如此兴致盎然。
皇帝直接手持郦道元的草稿离去,郦道元抬头凝视着渐行渐远的皇帝,再瞧瞧尚未誊抄完毕的试卷,一时茫然无措,遂望向监考官。
监考官见皇帝拿走郦道元的草稿卷,那群大臣亦随之离去,感受到郦道元的目光,向他递去一个眼神。
郦道元即刻会意,趋前将抄至一半的试卷呈上。
郦道元如释重负,步出大殿。
郦道元步出宫门,登上马车后回首遥望一眼,不知此番结果如何,但观皇帝对其试卷的满意度,郦道元自忖应不会落第。
殿试对于郦道元而言已然终结,然对于阅卷的大臣们来说。
这仅仅是个开端。
毋庸置疑,天子乃是考生们殿试的“主考官”,但陛下政务繁忙,有诸多国家大事亟待他去处理,顺理成章的,自然无暇逐一审阅贡士们所作的文章。
不过无需他费心,自会有读卷官为其代劳。
故而,从某种角度而言,真正掌握权力的是读卷官,通常会筛选出前十的文章,呈交天子,由其钦定三甲和二甲前七的名次。
此时,殿中气氛很是热烈,从皇帝拿着郦道元试卷开始,一群大臣都说皇帝直接拿试卷不符合规矩,不过等众人看了试卷后,都沉默了。
随后殿中一片平静,但暗地里波涛汹涌,谁都不敢说话,这试卷提出的东西太过惊世骇俗,牵扯到众人的利益,他们谁敢说话啊!
皇帝看着这帮平时争吵不休的重臣们,还没有一个年轻人看得明白。
皇帝将试卷递给身边最信任的大臣,沉声道:“爱卿,你来念念。”
那大臣接过试卷,手微微颤抖,硬着头皮开始念。
每念一处,殿中的寂静就加深几分。大臣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复杂之色。
郦道元所提的变革之法,触动了太多人的既得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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