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孝庄看来,顺治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后站着洪承畴等汉臣,这些汉人在左右着年轻的皇帝全面汉化——毫无疑问,这是个危险的举动和信号。
这个王朝到底是谁的?
扛什么旗?走什么路?这个问题解决了没有?
孝庄认为她应该有所作为了。突破口首先在儿子的婚姻上。孝庄以为,婚姻是政治的延续,也是权力的外化。她从蒙古的博尔济吉特氏为顺治选了两位皇后,一个是她的侄女,另一个也是差不多的远房亲戚。但是顺治作出了反抗,他将那个可怜的侄女废为静妃。与此同时,他又自由恋爱,看上了正白旗内大臣鄂硕的女儿董鄂氏。皇权斗争进一步激化了。
当然平衡依旧存在。忠于孝庄的两黄旗大臣索尼、鳌拜、遏必隆成为顺治放开手脚施政的绊脚石,也是加剧满汉冲突的重要因素。文明的冲突,最终以权力冲突的形式赤裸裸地体现出来了。
顺治十年六月,顺治帝作出了重大的政治决策:仿效明制,在内务府外,另设宦官衙门,简称十三衙门。应该说,设立十三衙门是加强皇权之举,也是分权之举——分两黄旗大臣索尼、鳌拜、遏必隆等人的权,此举最终的目的是打击孝庄的权威。但是让孝庄伤心的并不仅仅是十三衙门的设立,而是顺治在新衙门中重用汉官,并形成自己的小团体——权力的冲突背后说到底还是文明的冲突,母子的歧见最终上升到文化层面,这是一个难解的死结。
死结难解,但要命的是顺治根本就不打算去解。如果联系他在顺治十六年闰三月到四月不足两个月期间的所作所为,人们可以发现,顺治又一次显示了他的狠。在这个时间段里,顺治不顾他母亲的脸面,公开下旨惩罚他两个亲舅舅:亲王吴克善、郡王满珠习礼。此二人的罪过是不奉诏按时来京,给出的理由是“公主病了”。顺治以他的决绝行动告诉世人,皇权的威严是任何时候、任何人都要维护的,不管是亲舅舅还是亲娘。随后孝庄的忠实跟随者——大学士兼刑部尚书图海、内大臣费扬古、内大臣郭迈等两黄旗重臣也受到了顺治的沉重打击。种种迹象表明,皇权的冲突以及隐身其后的文明的冲突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死结必须用死来解。
的确,死结必须用死来解。顺治十八年正顺治病死,一切似乎都了结了,但一切似乎没了结——顺治的遗诏大白于天下。人们慢慢地发现,这是一份世界上最狠的遗诏,就像他的的行政风格,充满了暴力和批判精神。顺治的这份遗诏里头牵涉到对满汉关系检讨或者说是批判,很有“实迷途其未远,觉得而昨非”的意思。联系到遗诏最后一段话“特别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为辅臣,皆勋旧重臣,朕以腹心寄托,其勉天忠尽,冲主,佐理政务,而告中外,威使闻知”,可见遗诏的用意很明显,那就是要割裂满汉关系新回到满人做主的时代,拒绝汉文明的渗颠覆。
无情之人最多情,多情之人最无情。在顺治的情感历程中,这个多情无情的辩证法体现得最彻底。对于孝庄为他指定的两个女人,顺治当然没什么感情,因为这是政治婚姻。政治婚姻最肮脏,顺治要的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一个他自己心仪的女人。顺治十三年的二月初八,年轻的顺治惊喜地发现,那个女人来了。是个有夫之妇,他弟弟襄亲王博穆博果尔的妻子董鄂妃。
毫无疑问,对顺治来说,这是一次悲喜交集的邂逅——他生命中的女人以别人老婆,特别是他弟弟老婆的形式到来,这让他感觉到世事的不完美-----我命中的你竟然是我弟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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