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玉玥把院中另一头的簸箕里的药草倒出,放进捣药的容器里,用药杵捣了起来。药杵无华,素手亦无华,可是过去的一切明月流光相皎洁都再也不能被这样一幅画面重新组合起来。
但玉玥认为一辈子,能够走出一段不堪的往事重新挺直了腰杆过活,已是万幸。对于她来说这样的安静日子来的很难得,她没有什么好埋怨的。屋里传来“笃笃笃”的切菜声,听着声音已然圆熟了许多。她知道,那是母亲绣鸾在切菜做羹汤。无论从前是怎样的十指不沾阳春水,落魄了这几年,母亲也从一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官夫人变得从不在吃食上挑剔,甚至违背了从小接受的“远庖厨”的教养。也许世间从来就没有理所应当的安定,只有浮沉迷离的变化。
变,或许才是不变的真理。
菊韵的公然逃婚自然不为家中所容,这也是玉玥直到十五岁这年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门亲戚的缘由。按照故事的时间线推算,娘和爹爹是在卫正二十三年年初大婚,年底有了哥哥宝定。而菊韵姑姑的事件则恰恰在同年秋。而在卫正二十五年,稳定营生和住处之后,姑姑才生下了表姊皓光。所以皓姊今年是十六岁,只比她早出生了那么一年。
然而说是早了一年,玉玥却觉得自己与这位表姊相差甚多。大约是常年和兰婆婆留守故居的缘故,她似乎很是擅长用最简易的材料装点出实用美观的器物和饰品。而对于她来说,似乎生活中也总是有能让她创造美丽的原材料。家中关于她和兰婆婆的小院几乎很少供应食材和衣料,但是似乎她们也总是有途径自给自足。
皓光出现在家中的正式场合的频率并不高,但是回回见着她时也从不见她出什么差错,仪态,装束似都无可挑剔。每回见着她时她似乎都只身着深碧和白两种颜色,头上簪着几朵绒花,但在人群中站着只觉得清雅。她的衣料一眼可以看得出是廉价得只能裹身,但穿在身上没有丝毫的寒碜感。向来注重排场的婆婆虽然一向不大喜欢她,见到她的时候倒也没有多少指斥,只是看了一眼就当作没她这个人似的转过头去不理会她。而母亲和家中所有人,从来严守规矩,从衣裳到首饰,在外人面前不敢僭越,也不敢过于从简。饶是如此,能让婆婆不出言挑剔几句的,也几乎从来没有。
若说兰婆婆和桃姨是因为在家中多年才摸着了以清减让自家体面的门道,十六岁的皓光又是怎样才能做到在众人面前不出一次错的?
玉玥想,或许自己第一次到皓光姊的小院里张望正是为了她这从不掉了体面的模样,也好奇她是如何生的和她的名形神都贴切,真如月样的清雅皎洁甚而眼眸明亮又坚定。但是自从她踏入小院看到干净整洁的素简屋内那摆得整整齐齐的自家绣的活计以后,她的命运就注定就和她,甚至她们绑在了一起。
如果那天她没有被那幅生动灵活的几乎要跳出来的猫儿扑蝶绣画吸引了注意力,或许她不会知道,为何皓光的房内还能再在小桌上摆满一排的书,也不会知道她平日里的衣料从何而来。更不会与皓光交谈一番之后发现她们竟然还有不少的共同兴趣与性情。也不会在当日相谈甚欢之后被拉去小厨房看她用简简单单的食材诱惑了自己,自然也不会从一开始帮着看火候,到了最后却不知不觉地打了牙祭。
于是那日午后,玉玥就因为没有用大厨房发过来的饭食反而去了皓光那儿打牙祭被母亲叫去训斥了一顿。母亲前所未有的严厉让她真切地体会到了婆婆对于这一房的人是有多么厌恶。因为陈年累积的祖辈积攒下来的恩怨,皓光是这个家里谁也不敢轻易亲近表达善意的角色。相反,只有像以姊姊金玥那样不屑一顾态度和父亲哥哥冷淡漠视的眼光看待,对于母亲而言,才是不开罪婆婆的最好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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