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感与隐忧在见到窦撤以后,成了真。
事实证据具在,窦撤却并没有有什么变化,见着他依然是冷冷地,整张脸上都写着冰冷的拒绝与厌恶。窦琚看了心里一咯噔,难道那些东西没有送到父亲手里?
但是很快,他就从仆从那里得知,东西早已过了窦撤的眼,当时窦撤接到了信件内容,由于上头写的是王溟的署名落款,窦撤还是有了足够的耐心,抽出来看了看。可看完信后,窦撤脸色还是阴沉沉的,似乎还颇不屑地“嗤”了一声。一个在窦撤跟前待的不算少的侍从回忆了当时的情形惟妙惟肖地模仿了窦撤的八字眉一瞥,随即嘴一撇,发出“嗤”的一声。而窦琚在这年轻小仆从略带调皮的模仿中,心里一寸寸灰暗了下去。
不幸被江崇一切言中,这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想起江崇无所谓的笑和笃定的神情,窦琚觉得一颗心在慢慢下沉,直入无间深渊。
屏退了仆从,他在园中漫无目的地慢慢走着,祖母去世以后,父亲显然对于他与母亲更加憎恶,平素见面更是连个正眼都不愿给予他们。他当时只当是江崇煽风点火,让父亲厌怒于母子二人,不曾多想,只小心应对,不使父亲找到更多错处。而母亲却已然惯于此种情况,只淡淡地不曾在乎这其中的冷漠甚至厌恶。平素不曾提起父亲的只言片句,见了父亲从来有礼而淡漠。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他在母亲脸上看到那样的神情,似乎很久了,似乎远在赵玉钩进门,父亲迷恋丹药术士以前,母亲就总是那样一副淡漠的神情。她看父亲的神情,早就没了神采,和妻子筠娘看自己的眼神也完全不同。筠娘虽然守礼,但看向他和孩子时眼里有期盼流转的神采,视他们为亲近之人,而母亲看父亲时的眼神,更像是在看陌生人。
一瞬间,窦琚忽然惊醒。
他想起,多年来,父亲与母亲之间寥寥无几,日渐疏离的互动,想起二人逐渐各过各自。母亲对于父亲的妾室们与其所生子女日渐接近,转而对于父亲接连老牛吃嫩草无所谓的态度。估计,在母亲心里,早就认定了父亲不是一个可靠的亲人,在她看来,与其勉力经营她和家主早已如烟散去的感情,还不如关注宅中妾室和她们所生的孩子来的有所意义。回想起那些妾室对于母亲和他们这一房一向的态度,他竟然一瞬间理解了母亲的想法。
也许,在韵宜一事以后,母亲与父亲的关系,就只剩表面的体面了,又或许更早以前就已经出现了端倪。这些年,他们二人不过是离心离德陌路之人。一个将对方看成自己的上级,另一方则只是在留用容忍一个用的趁手的管家。两人之间的维系,只能靠逝去的祖母稀薄地维系着。而祖母则是为了家中的和睦与稳定,与在外人面前的体面。
黑色的衣角闪现,猝不及防地,窦撤与从院门出来的窦撤打了个面照面。而窦撤看到大儿子的一瞬间,依然是一脸厌弃。他目光扫到他身上,整个眸光中堆着的是雪一样的寒意,只看了他一眼,就转眼别处,不动声色地绕开他去,仿佛视他如无物。
窦琚霎时感到积聚心中埋藏多年的怨怼不满瞬间喷薄,心里所有的谨慎与和解之意被怨火吞噬,他愤而开口,不觉口中带了一丝质问之意:“本以为误会一解,父子之情便可重回。谁想竟是子不知父!”
窦撤脚步停顿,冷笑一声:“便是有心挑拨,却也怕是所言非虚。这些年来,卫氏所为,何处不曾僭越?便是大郎也是时时心怀怨怼,说是没有旁的心思,只怕也不尽然!”
窦琚一怔,随即失声道:“儿不知儿所为何处忤逆不孝?”
窦撤冷哼道:“自那孽女做出逃婚这等尽失我窦氏一族颜面之事,被我处置后,你们卫家就心怀怨怼。子违父心,助姊妹任意妄为已是大错,你却又因为父者的决议心生怨怼。如此,怎能让人信你心中没有那不敬之心!”
一语惊醒梦中人。窦琚怔在原地,看着窦撤远去的方向,心里波涛翻涌,直觉如同一刹那间被置身寒冰。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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