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宁安如梦》 (4-3)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忽远忽近，姜雪宁望着他垂落的睫毛，忽然想起前世某个雨夜。那时燕临刚袭爵，冒雨翻进她寝殿的窗，浑身湿透却固执地将玉镯套进她手腕："宁宁，跟我走。"

"为什么...要带我走？"此刻她问出同样的问题，指尖抚上他眼尾赤红。

燕临喉结剧烈滚动，突然扯开衣襟。狰狞的疤痕从锁骨蜿蜒至心口，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暗红："三个月前我梦见你躺在血泊里，胸口插着我的佩剑。从那天起，这些伤痕就开始浮现。"

姜雪宁瞳孔骤缩。那道伤痕的位置，分明是前世她自戕时的伤口。

寒山寺的晨钟惊起寒鸦，姜雪宁跪在菩提树下抄经时，腕间突然传来灼痛。血色纹路自玉镯内侧蔓延，渐渐凝成凤凰展翅的图案。

"女施主这镯子，可是从极凶之地得来？"扫地僧忽然驻足，枯枝般的手指指向西厢房，"三百年前有位将军夫人，为改夫君命数在此处碎魂祭天。"

姜雪宁顺着望去，残破的壁画上，女子手持断簪刺入心口，鲜血染红的裙摆化作漫天红梅。题跋处赫然写着：燕氏昭阳，永定元年。

"燕临！"她猛地起身，经卷散落一地。

禅房内，燕临正将染血的纱布浸入药汤。听见脚步声回头时，铜盆突然炸裂，水面浮现出姜雪宁前世坠楼的画面。他瞳孔瞬间缩成针尖，手中瓷碗"砰"地摔碎在地。

五更天的宫墙泛着铁灰色，姜雪宁扮作小太监混进御书房时，谢危正在焚香。青烟缭绕中，他握着半枚玉珏轻笑："姜二姑娘可知，燕家军真正的杀器从来不是虎符？"

她盯着案上密函，忽然瞥见"凤凰血"三字。前世燕临攻破皇城那日，曾在火光中呢喃："若早知你是钥匙，我宁可永镇北疆。"

"谢少师想要的根本不是兵权。"姜雪宁突然抓起香炉掷向屏风，暗格中掉出的青铜罗盘嗡嗡作响，"你在找通天祭坛的位置。"

谢危终于变了脸色。他挥袖扫落满地奏折，白玉扳指在罗盘上敲出清脆声响："当年钦天监用三百童男童女血祭都未能启动的阵法，你说燕临为何能唤醒？"

祭坛开启那日，姜雪宁被铁链锁在阵眼。谢危割开她手腕时，鲜血顺着凤凰浮雕流入地脉，整座皇城开始震动。

"宁宁——！"

燕临的嘶吼穿透云霄。他浑身是血地杀到祭坛前，手中长剑竟与壁画中的断簪重叠。姜雪宁在剧痛中看清他颈侧浮现的龙纹，终于明白前世种种因果。

"快走...这是弑神阵..."她咳出血沫，腕间玉镯突然迸发金光。

燕临却笑了。他斩断铁链将她拥入怀中，任凭阵法红光吞没身躯："这次换我来还债。"心口龙纹与凤凰血交融的瞬间，天地骤然寂静。

姜雪宁在梅香中醒来时，掌心握着完整的玉佩。燕临的白玉簪插在她发间，簪尾刻着细小的"宁"字。

"姑娘又对着梅花发呆了。"侍女捧着药碗进来，"燕将军说等新雪停了，要带您去护城河放灯呢。"

她推开窗，看见燕临正在院中练剑。少年将军转身时，颈侧龙纹在阳光下流转金光，与簪头的凤凰遥相呼应。

"这次我要画比屋顶还大的兔子灯！"姜雪宁将纸鸢掷出窗外，正落在他剑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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