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这种含蓄的方式,在孩子年幼的心田种下一朵芙蓉花。
尽管母亲时而有忧郁,伤感的时候,多愁善感的母亲会抚摸耳边的提灯吊坠,或者是眼神空洞,一片空白,接着又缓缓如潮起潮落聚散情绪。偶尔手中抚弄着头上鲜艳的海棠花。手会放在日记上方,眸底流现出深浅不一的悲喜交加。
梦岚烟品了一口,只觉其中醇厚苦涩,余韵的回甘似乎也未品到多少。她很久很久以后,久到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才明白,那是一种遗憾复杂的情感。
叫做怀念。
不懂的孩子,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能察觉到母亲的不悦。所以紫玉色头发会铺在桌面,缩着腿架在凳子上,整个人伏在母亲的衣物边蹭着布料,安安稳稳地睡去。
孩子什么都不懂,但似乎又什么都懂得。
他们不会知道父母究竟为何而伤感,却知道陪伴可以疗愈这份不悦。
孩子是天生的情感诗,他们不用把握一本正经,晦涩难懂的道理,便跳过一切的弯弯绕绕,直白寻找到有效的方法。
那一宿,芙蓉花摇曳,花影修长。
本来她以为时光会一直这么的走下去,驾驶车马的人不会扬起马鞭冲击闹事,福利院仿佛锁住了很多流年,就连蚂蚁的爬动都好像延长了很多很多年。记忆里的蝉鸣还响着,拉长着一声很响的调子,而悠远。
倘若那天的花朵没有变成焦炭,倘若那天的灰烬没有抹黑整个天空,倘若那天的孩子没有抱住浑身没有毛发半身血迹的猫咪,倘若草丛之中母亲没有懊悔侦查再仔细一点,或许的确会如他们所愿,一切的一切都还是如最初模样。四季在转动,人间不老。
她最喜爱许愿,因为总是心存幻想。
她最厌烦许愿,因为总是事与愿违。
日迈月征,朝暮轮转。
所有与美好挂钩的东西,早早被命运写入了悲剧的死亡名单。
芙蓉花顷刻间化为灰烬,取而代之的是拔地而起的火焰,侵吞了每一寸角落。母亲焦急招呼她护着所有的孩子迁移。自己则不断冲入火场,不顾生死与那头占据他们家的怪物抢夺精心养育的孩子。鲜血,伤痕,烧坏了的肌肤在那美艳的瓷器上添了瑕疵,可那血红的眼睛在映照连绵大火时,却又像是熊熊燃烧的希望生生不息。
没有亘古不移的事物,没有一如既往的和平。
就像是吞噬他们为数不多美好回忆的连绵火焰,最终向一场倾盆大雨俯首称臣。折损的,是世间唯一的落足之处,是母亲美艳的容貌和身体。惶恐局促的孩子们被迫躲在梦岚烟和程子华的身后,望着遍体鳞伤的母亲,心灰意冷准备拨打救护电话。
然后,如同彻底死在那场大火中,母亲下落不明。
拨出去的电话也成了空音。
母亲请来的调养师按了下镜框,他的指尖有淡淡的烟草味,搂住身边一个泪流满面的孩子,拍抚着他的背部轻声安慰。
调养师是母亲聘过来的,即便有自己的名字,孩子们也更愿意根据母亲的姓名叫知先生。知先生知晓母亲的下落,据说母亲当初的伤势很重,还依照母亲的言论重新开了一家疗养院。只是母亲再未露面,知先生的表情也日渐疲惫,甚至已经到了通宵研究熬夜。
自那以后,孩子们彻夜不眠。只能靠母亲走前调配的果汁秘方,知先生特意往里加入了一些安神静气的药物,保证孩子们安睡。
他们也继续留在了旧址上建起来的疗养院,院子里依旧栽满了大片粉若桃霞的芙蓉。曾经的云霞绝地而起,只叹怨中烧。这是孩子们心口的疤痕裂开,没有人再亲手为他们粘上创口贴,调养师的忙碌只能医治好他们的身体。于是浑浑噩噩,麻麻木木,等待了一载又一载的春秋,母亲杳无音讯。
他们没有妈妈了。
庭有芙蓉眠,吾母亲手所植也。叹世祸深浅,赤红侵吞,遂复兴载也。经岁数年,今已亭亭盖霞也。
薛定谔的死亡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