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间拨转流年,浑身发冷,没有温度的梦岚烟睁开双眼,那么一双鲜红的眼睛装载着全世界的温情,笑眼盈盈望来,就是往后半生的惦念与依赖。
见到那个奇异女人的第一瞬间,她选择亲切称呼女人为母亲。于是栖居在了窄小的福利院,原本冷清的身旁,簇拥着一群孩子。母亲就会坐在烤火桌边,用布满了愈合的疤的手捏着绣花针缝补衣服。
她并不适合做这活。
但所有疗养院的孩子那双灿若星辰的眼里,都会有这样一个瘦弱坚强的身影。都会在梦中有一抹美丽的红色,轻轻划过。
这是收养了他们的母亲。
母亲其实是很美的,苍白的肤色,高挺的鼻梁,鲜艳如朱砂的唇色。长而顺滑的黑发总是将耳朵拦住,看不见丝毫。只有梦岚烟窥见过,对着镜子的母亲梳理头发,发间经常贴着一些薄薄蓬蓬的棉花。是流血了吗?她不知道。但是棉花揭下来的时候,头皮上的确有一闪而过的红,只是棉花还是干干净净,仿佛不沾红尘。
应该没有受伤的。
母亲的指尖总是有些破损,似乎是经久未愈合的旧伤。喜欢一个人在漫无目的的长夜里一盏灯下品茶,灯还必须是那种烧灯芯的灯,拨弄着里面不断卷成焦炭般堆积物的白,那点朦胧摇曳的灯火,沉进了茶,也沉没了眼。
母亲那一双鲜红的眼里,仿佛凝结着血色,像沾了血的桃花。有股惊心动魄,历经沧桑的美。梦岚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形容,只知道自己很不一样。没有哪个孩子降生就能跟在母亲的身后,她没有出生的记忆,也没有被抛弃的流离失所,只是浑浑噩噩来到了人间般,被天使似的母亲捡回去。
这是自己拼凑出来的记忆,有幻想,有虚构,但无论多少光阴是虚伪流逝,母亲是真的。
母亲很爱孩子,经常自己研究一些调配的果汁,给孩子们补充维生素。她的口中总会吟唱歌谣,据说那是母亲的妈妈在母亲小时候入眠的哄睡曲。很轻很轻,柔和宁静的调子就像是飞鸟的羽翅,掠过柔软的心湖。
母亲很爱自己,特意赠给了自己两朵开得娇艳海棠花。她是见过的,这两朵是母亲时常握在心口抚摸,宠爱不已的开在心尖上的花。于是她小心翼翼珍护着这一两朵花,收了十多载春秋,望着青丝卧居冬日的白雪,犹如天山终年不化的银白。
母亲是由于变故搬迁来这里的,孤身一人待在这片地方,由于心疼街头来往被欺负流浪抛弃的孩子便开起了福利院。
梦岚烟问过母亲,跟着母亲的讲述,甚至能够联想出在一日日起落的风尘里,拖着疲惫瘦弱身体的母亲抱着两三个孩子,泡在夕阳的泉水里。
她听母亲讲,母亲就坐在点着灯旁的椅子上抚弄她头顶的那两朵新鲜的海棠。整张脸像是浸泡在了旧事里,透露出温馨,怀念,忧郁的涣散与恍惚。只听母亲细细道:
“也好也好,就在一次次日升日落里,再爱一次人间。”
母亲有一本日记本,那日记本后来交到了她手里。紫玉色的长发倾泻,掉落在地面时,就像流动的丝绸。她曾枕在这日记本上度过日日夜夜的安眠,可却从未翻阅。直到那抹纤长的身影消失在她的眼前。
梦岚烟永远会记得某次的一个下午,孤儿院里,一个总拿着时间表的孩子缩在母亲的怀里,仰着那张干净清澈的脸,惶恐不安地问:
“妈妈,他们说胃是情绪化的,想吃什么就意味着缺少什么元素,想吃烧烤可以吃玉米,想吃蛋糕可以吃香蕉,那我想吃农药,怎么办?”
说着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声音抽抽噎噎,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她见过这个男孩,从被父母送进福利院的这一刻起,就永远像被打断了翅膀的鸟儿,捂着伤痕累累的心脏,蜗居在属于自己的一角。
母亲的眼睛周围就多了乌青,似乎如同她一般,彻夜不眠。只是梦岚烟不会有黑眼圈,因为心里的烦恼,全可以告诉母亲。她也是能离母亲离得最近,碰到母亲内心角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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