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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笼罩长安,诸天星斗闪烁,与皇宫最亮的一处高塔交相辉映,那是碧瓦墀拱卫的一座七级巍峨浮屠塔。早已宵禁的皇城唯有此间宫灯煌煌,经书宝阁中央的蒲团上趺坐着一个光头和尚,面目年轻,但从他一袭熠熠生辉的锦斓袈裟可以看出其地位尊崇。
天际一颗感星蓦然亮起,偏离轨道,直闯帝星宫,帝星霎时黯淡无光。惑星光晕散出一只展翼火凤形状,凤首直指东南方。那光晕照亮半边天,呈火凤燎原之势,席卷帝星宫。
和尚眼皮一跳,手中念珠断裂。
翌日,宫中谣言纷起,国师惠远和尚穿着一袭法衣,踏着不紧不慢的僧步,走上丹墀,向龙椅上的周帝宇文邕合掌行礼,清远的嗓音缓缓响起:“陛下,昨夜惑星犯帝座,主火凤命格。”
周帝戴着垂珠冠冕,摆动的珠帘遮盖了面目表情,龙颜被挡下一片荫翳,出语时有如闷雷滚地:“火凤?”
龙颜震怒,近臣纷纷跪地。
一身紫袍,通体贵气的权臣宇文护出列道:“陛下息怒,既然国师已查明方位,便可筛查此人,提早将其扼杀,勿使其形成火势。若行此举,我朝危局可解。”
国师惠远却摇头:“天降火凤,若贸然扼杀,恐有灾祸横生。”
周帝将阴沉的视线投向他:“依国师所言,当如何处置?”
惠远和尚转动念珠,闭目思索片刻,才道:“既是凤鸟,当折其双翼,置于龙脉下,使其不得于飞。”
帝允。
掖庭宫内,廊檐下躺着一个粉嘟嘟的女童,小小襦裙的面料上乘,含在嘴边的手指带着水泽。覆盖眼眸的长睫毛忽然一颤,女童惊醒,睁大水润的眸子,四下环顾,惶恐不安,软糯稚嫩的嗓音带着哭腔:“娘?爹爹?”
女童爬起身,“嗒嗒”跑下廊檐,沿着小径寻找:“姜儿听话,爹爹不要丢下姜儿,呜……”
小小的身影被三丈宫墙阻隔,哭声逐渐远去。廊檐下露出一片缎衣袍角,阴影里,男子的面容犹带哀伤,眷恋的视线一直追随女童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姜儿,活下去,去改变你的命运!”
周都长安,皇城飞甍,春雨过后,花信之风吹拂画栋朱帘,渐浓的春意将整座都城铺满,就连宫城被人遗忘的偏僻角落——掖庭宫,也在花木扶疏的慷慨里占得一分春色。
随季节时令更替,掖庭宫被人统一配发了春衣,但因充到掖庭宫的女子皆是戴罪之身,分配下来的春衣便是灰扑扑的颜色,与死气沉沉的掖庭宫氛围融为一体。罪奴们脸上并无喜色,她们多是犯官家的女眷,从锦衣玉食沦落到素衣简食,一套春衣弥补不了她们心间的裂痕。
却有一人例外,只见膳堂里一个绾着双螺髻的十三岁少女,正小心翼翼挽起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细腻的手腕。不太合身的春衣竟被她十分珍惜地套在身上,生怕袖子沾染油污,双手捧着一只素面馒头吃得飞快,两颊都被撑得圆鼓鼓。
“小妩姜,听说你要被调去织染局当差?”同在一条食案用膳的安陌小囗喝着粥,因常年劳作又节食,苍白的脸颊显出几分病态的娇弱。原本她同妩姜都在浣衣局干活,每日清洗数不尽的宫廷衣物,当差当得无望,妩姜却被点名要去织染局。谁都知道织染局比浣衣局差事好做,安陌不免有点嫉妒。
“说是织染局人手不够,调我去帮一帮,这批布料染完后,指不定就回浣衣局了。”妩姜咽下嘴里的馒头,又拿起一只玉米面窝窝,粉嫩柔韵的面颊被撑得变了形。一双乌亮亮的眼睛十分漂亮,她见对面的安陌为了保持苗条身形,故意吃得极少,分外不能理解。
两人的对话被旁边用膳的罪奴们听见,不免被有心人腹诽:调去织染局是高升,宫妃皇子们看重服色,会派身边得宠的宫人来传话,这一来二去混个脸熟不说,颜色染好了,还能得各宫主位娘娘的赏识,发下赏银或是提拔到跟前,可不就发达了吗?哪还有回浣衣局这种腌臜地方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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