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欲来 (2-1)

即使是在相对混乱的盲期，想从博物馆偷走两件馆藏也并非易事。直到一天一夜后，洪宗才带来回复。

“怎么样？”我时时刻刻都在等他的来信。

“没有。”短短两个字，却是世上最无情的魔咒，它让所有人都努力付之东流。

此时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摇头的样子，想象出这些天他一面应付研究所仅有的几个下属，一面统筹指挥前线工作，尤其在进行运送任务时，肯定会遇上手下人无法调和的矛盾。在处理这类琐事时，又需避人耳目，毕竟危机无处不在。

我无可想象迷航会出动多少力量从壁垒森严的博物馆将两座雕像偷走，而又用了何种方法确认启动装置不在其中，但这个结论对于此时的我们，是无异于晴天霹雳的存在。

“怎么会……”我双瞳微怔，难以置信，“真的不在吗？会不会装置太小，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我自知这种猜测几乎不可能为真，只不过用这些话安抚自己。

洪宗:“两座雕像都以五厘米为间距被切片，确认是完整岩石，没有任何杂物。”

四下沉冥，阒然无声，连风都停下赶路的步伐，生怕惊扰沉默的生灵，我的呼吸止不住地急促，而周身却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浑身颤抖且发冷。眼前是刺不透的迷障，每跨一步都是堕入无尽深渊，仿佛置身于雾海。

我垂下眼帘，怅然若失，喉咙发紧:"对不起。”

耗费了迷航会太多人力，又损坏了你父亲的雕像。

“这不是你的错。”他像是听穿我的心声，“石像只是死物，真正重要的是人”。

“我认为你的方向没问题，将装置藏在雕像里是一个绝佳的选择，从这里入手，再做排除。”

“你能拿下多少座雕像？洪利的作品不算多，可不可以暴力破题，直接全都切完？”我问。

洪宗沉思片刻，反驳道：“不可以。这次为了偷出雕像，迷航会已经暴露了一部分有生力量。联合议会已经在关注我们。挖掘整个计划只是时间问题，不能做这样的冒险。”

“会不会，不是洪利本人所作的雕像？我们的视野太窄了。”我免不得焦急。

“有可能，父亲不喜欢与人打交道，生前好友不多，其中就几个雕塑家。范围不大，现在人手紧缺，这件事只能交予你。”

“我明白。”说着并点头。

我马不停蹄开始搜索洪利生前几个雕塑家好友的信息，浏览网页的间隙中，洪宗忽然问道:“一弦，你有没有怀疑过《新生》？”

“什么？”我一面拖动网页一面等他解惑。

“研究所的圣母像。”

手指忽地一顿，确实，这是现阶段距离我们最近的目标。

“怀疑过。”我坦诚回答:“但它的始作时间是上次盲期后的第九年，洪利不可能在超级电脑的眼皮子底藏下东西。”

“嗯，我知道了。”洪宗补充:“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已经到这个地步，尽人事，听天意。”

我笑了:“这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

“你现在不就听到了？只要时间充足，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别立flag，谁知道我能活多久。”我笑骂，听他这么说倒真的没那么紧张了。

叮铃—叮铃——

洪宗的言语一如既往听不出太大的情绪起伏，风铃的声音听上去都比他有感情。那悠然的旋律不会被空间绑架，只在酣然自足时无意偷听到我们的谈话。所以它从静谧树林的那一端走来，盘绕上虚空的线路，自愿被切割为数码的音符，顺着通迅被挪送，被拼装，带着毫秒的延迟，因磨损而失真。它跨越半个研究所也想在我的耳蜗上落下轻吻。

与它一同前来的，还有洪宗最后的一句话：

“时间不充足也可能。”

此刻距X-0961预计起飞时间仅有22小时。

洪利生前好友的所有作品在我面前依次排开，符合范围的共十一件，都在迷航会的可接触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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