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 (3-2)

在这个世道，谁会关心一个“猪扒皮”的死活呢？只要能堵住悠悠众口，让朱财主父子继续过他们的逍遥日子，又何妨多一条人命？反正这世上，像赵帆这样的人，原本就是可有可无的。

时光在无情地消逝，不过数日，那赵洵就像被抽干了精气神一般，瘦得如同风一吹就要倒的干柴棒，整个人仿佛只剩一张皮紧紧贴着骨头架子。

看守地牢的那个人也姓朱，也算是个“良心未泯”的主儿，偶尔会趁着没人的时候，像做贼似的给赵帆送上一碗野菜汤。

这大概是他内心还残存着那么一丝对生命的敬畏罢，可这一丝善念在这黑暗的地牢里显得多么格格不入。

某日，这个朱姓看守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这人间惨剧了，壮着胆子去跟那位“猪扒皮”大人禀告。

“老爷子儿，您看这孩子怕是快不行喽。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咱们家虽然钱财不少，跟皇上也沾亲带故，可是死在家里晦气啊，您说是不…”他的口音含糊不清，只有老本地人大约可以听清。

“猪扒皮”一听，先是一脸不屑，仿佛觉得这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哼！他能有什么真正的怜悯之心呢？不过是害怕给自己惹麻烦罢了。

可最终还是被那点仅剩的被狗啃过的良心逼着下了地牢查看情况。当他提着灯笼，那昏黄的灯光好不容易照亮了阴暗潮湿的地牢时，连他自己都一怔，目光隐藏了一丝嫌弃之色。

只见赵帆那副模样，就像一只即将油尽灯枯的老头儿，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离死亡就差那么一口气了。他伸手去探赵帆的鼻息，那气息微弱得就像快要断线的风筝，若有若无。

他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这才意识到事情真的不太妙了。次日清晨，赵洵的情况更糟糕了，生命就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他已经躺在地上好几天没吃没喝了。“猪扒皮”心里想，这小子可别死在咱家里，晦气。

于是，在那风雪交加的夜晚，他竟像丢垃圾一样把赵帆扔到了一处干涸的水沟里，仿佛赵洵只是一件碍事的东西。

这世道，冷得连人心都快冻成冰疙瘩了。那老头儿，风烛残年，如一盏将熄的油灯，在这冰冷的人世间摇曳着最后一点光亮。

他拉着驴车，车上是十几板冻豆腐，仿佛也跟着主人一样，缩在寒冷里瑟瑟发抖。老头儿呢，脖子缩进衣领里，眼睛眯缝着，像是一条老态龙钟的牛，慢吞吞地往前挪。

可就这么个糟老头子，却偏偏撞见了个快要断气的主儿——赵帆。这赵帆躺在荒野的沟壑里，就像一摊被丢弃的烂泥。

老头儿愣在那儿，眼神里满是茫然，像是在思考自己为啥要在这破地方遇见这么个倒霉蛋。但最终，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良心突然发现，竟动了恻隐之心，伸出那双干枯的手，把赵帆从沟壑里拖了出来，扔到自己的平板车上，像拉货物似的，慢悠悠地拉回了自己的小破屋。

那小破屋啊，简陋得像猪圈，可在赵洵眼里，却是救命的港湾。老头儿开始照料起这个奄奄一息的年轻人，日复一日，直到赵洵恢复了健康。

赵帆心里清楚得很，要是没有这老头儿，自己早就成了孤魂野鬼，飘荡在这冰冷的世界里。于是，他咬咬牙，认这老头儿做了义父，从此就守在这老头儿身边，帮着操持那点可怜巴巴的生计，就像一条忠犬找到了主人。

岁月这东西，悄无声息地流淌着，就像那阴沟里的水。老头儿倒也不含糊，把自己的那些营生手艺一股脑儿地教给了赵帆。

那赵帆发迹之后，倒也记得旧恩，将当年救他一命的豆腐老儿接到了京城。这老儿从此便成了座上宾，每逢盛宴必居首席，活脱脱一个“再生父亲”。

话说这老儿本是乡间小民，靠做几块豆腐过活。家中有二子，也皆是不孝之徒，跟朱二蛋一个货色，整日里游手好闲、吃喝嫖赌，败光了老头半世积蓄。

可怜这老儿年逾古稀，依旧每日鸡鸣即起，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豆腐、送豆腐，倒像是一头不知疲倦的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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