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夏日的暑气与赤水有很大不同,意映与兄长一路北上,离开水泽之地后,粘稠的热风便替换成了火热的骄阳,本以为那种胸闷气短的苦夏日子能够结束在封山脚下,不料毒日头刚遮住,心火又起。
再次路过封禺相接形成的山谷时,清凉的风自胸口蔓延到脚掌。四肢逐渐变得僵硬,意映时而陷入浓郁的黑暗,时而又嗅到鼻尖萦绕的淡淡花香,丁香紫色就浮现在合拢的眼前,然而那颜色终究也随着耳畔的轰鸣渐渐褪去。
巨大的噪音夹杂着凌乱破碎的话一齐传进耳中,却被阻挡神识之外,意映使劲儿分辨也听不清,反倒因为力气耗尽,再次陷入黑暗中。
这次的情况稍有不同,她的面前出现了一片墨蓝色的大海,或许此时正是夜晚,涨潮的海浪呼啸地扑向她自己,气势磅礴。潮水激起的冰蓝色浪花带着白色的泡沫,兜头浇了下来,意映却并不恐惧,甚至还在期盼它能带来海水特有的咸涩的口感。
那样汹涌的浪,却无声地撞在了一块透明的屏障上。意映控制意识飞速滑动,这块屏障无边无际,将动与静、黑与蓝隔绝在两端,生和死,泾渭分明。
稀里糊涂,浑浑噩噩,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或许永远、或许一瞬,就这样沉沦在极深极浓重的暗夜里,无星、无月、亦无风。
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意映认真地思考着,感觉自己仿佛困在时间裂隙里,绝望地看着那片海,过去和未来都熄灭了。
忽然,一团火焰就这样突兀地亮起,它穿过无懈可击的屏障,漫无目的地漂浮在黑暗里,意映追着它,无数次跃起,企图将它抓在手中,那小火苗好似长了眼睛,忽远忽近,忽高忽低,不肯乖乖束手就擒。
在长久的死寂里,意映终于找到了一点乐趣,她隐隐觉得只要抓住那火焰,自己就能脱离这里。
鄞实在是一位优秀的医师,虽然他并不是炎帝的弟子,但他却有几分医圣的影子。治疗的手段确定下来,场地却成了三个人争论的焦点。绝对安静清洁的地方,鬼方氏的祭台是最合适的地点了。然而防风邶与鬼方暚不约而同地反对,一个说那里是家族禁地,不可擅入,另一个却主张换成祭台附近的森林里。
鄞是个哑巴,与老实巴交的仆从加在一起,三个人硬凑不出两张嘴。最终三方各退一步,决定将祭台附近的茅屋快速修缮一番,好在世家大族尽全力做的事,往往又快又好。入秋前,治疗所需,一应俱全。
孟秋之月,寒蝉发出了第一声鸣叫。
玉轮将将跃上修缮一新的屋顶,月华柔柔透过窗子洒在安睡的女郎身上,温馨又浪漫的氛围却被三个人的沉默拒之门外。
鬼方暚脸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地上烧灼出来的黑色痕迹,没有看防风邶,反倒暼了鄞一眼。原本就不能说话的鄞此刻亦是眉头紧皱,他望着防风邶,困惑在双眼中清晰地呈现出来。
“咳,是这样的,这兄妹二人非同母所出,二郎的母亲是我的妹妹,舍妹生母已不可考,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竟然会这样。”
鄞点头打手势请所有人都出去,仅留下防风邶一人,鬼方暚私底下没什么族长架子,一颔首,将小屋留给三人。
屋外青草萋萋,向北望去,树木苍翠茂盛,一如往昔,他已经很久没有踏足那了。那里没有太阳,没有欢笑,没有奔跑在树林里的精灵,也没有被血染红的潭水,几百年的时光足以抹平一切痕迹,却抚不平心头的伤疤和执念。
抬脚走向无比熟悉的地方,鬼方暚回头望了一眼,防风意映的脸在月色下更苍白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这狡黠的女郎竟然与单纯善良的阿婴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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