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雨水大,到了冬季,老天爷却了吝啬起来。
孟冬晦日,该下的初雪没下,推迟到了仲冬廿十,往年季冬之月里的大雪都能把草房顶儿压塌,如今才留了一拃高。
正月初三,外嫁的女儿回娘家。田禾穗等了一天也没见她姐回来。
正月初四,部落里的大小孩子们凑在田家,一边闲说话,一边捡炒熟的秬粒儿吃,一粒粒比蚂蚁还小,大火炒了吃格外香。
田叟不是个古板吝啬的长辈,跟孩子们坐在一起围着火盆取暖拉家常,虽然这个家里只有父女二人,但确是部落里最热闹的地方。
“听我大姐说,洪水来了后,和山那边挺多人跑都来不及,就淹死在屋子里头了。”
“啥呀!我姑说她家山北边的部落都死绝了!”
“对,我听得也是死绝了。”
孩子们并不懂什么是死亡,讨论地眉飞色舞。
田禾穗自觉已经是大姑娘了,并不参与这种无聊的话题,她转头向外看,惊喜地发现屋外的雪突然大了起来,纷纷扬扬地,像情人一样温柔地抚慰大地。
转过年来是连续两年的大旱,幸好家家户户都改种秬,虽然吃起来难以下咽,但是总比没得吃强。
附近的几个部落陆陆续续派人去修河水大堤,可这堤是几百年之前,神族带领下修筑成的,人族并不知道如何才能修好这座已经被洪水冲毁的白色巨龙。
好在人们又乐观地发现,天气热,河水决口的范围也在缩小,虽然族田在一次次冲刷下变得贫瘠,但是只要有土地,人就能活下去。
田禾穗终于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地大姑娘,脸盘不再圆润,变成了类似姑娘小姐一样地尖下颏。田叟既欣慰又失落,又当爹又当娘,终于把丫头拉扯大,可是明年姑娘就要嫁人了。
不过姜氏部落离田氏不远,姜姓小子是族长的儿子,又承诺给田叟养老,比这个再好的姑爷,是打着灯笼也难寻了。
以前人人都说田叟家到了这代是绝户,这话虽然田叟并不认,听着也刺心,如今女儿有了好归宿,老田头天天做梦都能笑出声。
然而股喜悦却没持续太久,惊蛰之后常有卖货郎来部落里溜达,田叟与其中几个交谈后,眉间就带了忧色。
初夏天气宜人,田叟忙完地里的活,在院里大树下纳凉。树影摇晃,迷迷糊糊间,眼前陡然出现一大片阴影。
他睁眼一瞧,跟人身子那么大的一只蚂蚱正在低头瞅他,长长的触须几乎要戳到他的脸。
眼睛像两只黑色的大碗一样扣在脑袋上,腿有木头柱子那般粗。
特别是那张嘴,左右咧开,两排铁犁一样,冒着寒光。
田叟僵直了身子与巨型蚂蚱对望,它呼出的气像老牛反刍一样酸苦。田叟一个哆嗦,抬腿就踢,抡起拳头去打,他的手却被蚂蚱锯齿一样的牙咬住,小腿被叉子一样的虫足穿透,献血淋漓。
无论如何也逃不了,田叟猛地一蹬腿,大喝一声,惊醒了。
田禾穗正焦急地给他爹掐虎口,摁人中,见他爹醒了才松了口气,一下子坐在地上。
田叟摸摸自己的小腿,看看天,都黑透了,自己这是睡过去了,做了噩梦。
白天睡饱了,夜里不困,田叟因为下午奇怪的梦心里堵得慌。
躺在炕上睁着眼,不知不觉一宿过去了。天还没亮,田叟就躺不住了,屋外好似刮了大风,声音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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