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2-1)

“教我武功吧。”

这是裴栖久跟着洛栖寒的第一年，他许下的第一个愿望。

洛栖寒答应了。

赴春山上渐渐多了一间简陋的茅草屋，鸡鸭鹅在院子里踱步觅食，田地里种满了新绿的菜苗。每当裴栖久不练剑的时候，总会呆呆地望着远方，有时是夕阳下的山峦，有时是云雾缭绕的天际。洛栖寒默默地观察着他，眉头微蹙。凡人的情感对他来说太过遥远，手中的话本也未曾记载这样的场景。

天宫中，月光如水洒落在庭院里。

“仙君大人说的这种情况，或许是那孩子觉得孤独吧。”一位小仙轻声说道，“小仙从前去凡间，看到凡间孩童都是三五成群的。”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话本，皱了皱眉，书上并没有写这种情况。

洛栖寒并不大知晓如何养孩子，他也并不明白楚峥说的千好万宠是怎么样的。他学着人间话本，努力对裴栖久好，实现他的一切愿望。

扶桑村的村民们不记得不知何时身旁搬来了一户新的人家，虽然心中奇怪，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热情。

这是洛栖寒继几千个日日夜夜后，第一次接触人间烟火。他不再是赴春山上那个清清冷冷，对月独酌的神，而是村民口中温润如玉，带着徒弟讨生活的端方公子。会有人记得他，牵念他。

从前七情六欲于他而言如镜花水月，如今却是触手可及，心念牵动。

洛栖寒有些惘然，对于缺失的那段记忆越发不安。

眨眼数年，幼童的身姿如柳条抽枝，一跃成了高挑挺拔的少年模样。

只是，洛栖寒总是觉得不大对劲，随着裴栖久长大，心性却越来越像小时候，总喜欢黏着他，与村中其他同龄人相比，尽显孤僻。

每当他问起时，裴栖久便装可怜扮乖：“师傅，你嫌弃我了吗？”

洛栖寒并不擅长应对，裴栖久就这样混过了一年又一年。

洛栖寒在扶桑村中是极受欢迎的存在，毕竟那样一副天上有地上无的容貌，任谁看了都不会无动于衷。多有未婚女子的人家前来说亲，洛栖寒懒得搭理，便全由裴栖久挡了回去。

裴栖久十五岁的生辰，向洛栖寒提了第二个愿望。

“师傅，你想成亲吗？”裴栖久的眸色深沉，声音又涩又哑。

“你想要个师娘吗？”洛栖寒以为裴栖久羡慕别人的娘亲，“你若是想……”

“不！我不需要！我只要师傅就好了！”裴栖久猛的抱住洛栖寒，双臂收紧，像是要将洛栖寒揉进骨髓里。

“师傅，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只有我们。”

这是自他救了裴栖久之后，他许的第二个愿望，所以洛栖寒欣然同意。

他瞧不见裴栖久眼底的欲海升沉，也看不透他心底的百转千回。

又过了一年，二人的邻居换成了一个颇有些书卷气的老头，他在村中开了书塾，教些三字经之类的东西。

洛栖寒有时觑他，知他不是常人，心中亦有大志向，也不甚在意。却不曾想，他将目光放到了裴栖久身上。

后来洛栖寒想想，一个被贬谪的丞相，能认出一个遁逃乡野数年的皇子，姜堰比他想的还要更不凡些。

又过了两年。

这一年的裴栖久，剑道大成，在凡间已然无敌，又有姜堰教他的经天纬地之才。

那一个春和景明，在姜堰劝说裴栖久夺位的时候，洛栖寒看见了裴栖久的隐忍，这时，他才明白，原来那些年他不曾看懂的，是恨，是蛰伏。

他心想，不愧是天生奎宿。

他转身进屋，裴栖久却仓皇的追了过来。

“师傅，你是不是觉得我……我……”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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