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8

“真的不怪我吗？”澹台烬忽然笑了，笑得有点瘆人。

清梨有点被这个冒着寒气的笑容吓到了，但还是说了下去，“是，澹台殿下，不怪你。”

“可是我出生的时候母亲就死了，莹心姑姑说，是我想要出生，从母亲的肚子里爬了出来，她才去世的，因此她们都说是我是怪物。”

清梨此时不知道，澹台烬的形容并不是修辞手法，她只当澹台烬是因为母亲难产去世才受生父厌弃。

清梨坐了下来，说，“当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结合之时，便是天地交泰，因此而万物生。一个孩子的出生，是父亲和母亲结合的必然结果，没有孩子能选择自己是否降生，可是每一个男人和女人在结合之前就该知道，这是孕育生命的必然。明明是他们做了决定，才有你的出生，为什么反而来怪你？”

澹台烬似乎感觉到心上被吹了一口气，痒痒的。

“可是莹心姑姑说，我没有感情，是疯子，是怪物。”

清梨接着说，“草木无情，或者有情，人也不知道，因此人说草木无情，可是草木生长在这世间，为一切生灵带来养分，人食的五谷是草木，飞禽走兽也食用草木，即便老虎豺狼吃兔子，可是兔子是吃草的，归根结底，一切生灵的存活都来源于草木，那无情的草木便是怪物了吗？”

澹台烬接着说，“可我是人。”

他嘴上这样反驳了，心里又很急切的希望清梨驳倒他。

清梨辩论从来没输过，她接着说，“草木无情而哺育万物，澹台殿下，你便真的无情，你也没有哺育万物，那又怎么样？世间男子有情，所以便三妻四妾从不专心一意；世间女子有情，所以痴痴等候着男子的回心转意，任凭青春蹉跎，青丝变华发；父母对子女有情，我便是这么入了宫，而我的姐姐不用。我问你，他们都有情，他们的情，是让这世界变得更好了，还是更令人作呕了？”

澹台烬没有说话，而这答案，也不必他说便明了。

“澹台殿下，天若有情天亦老，无情，便意味着至公，这是世间最难寻求之事，这是最高的境界，而你天生就有。”

“那为什么莹心姑姑希望我有情？”

“因为人与人的关系，本质上一种交换。她对你付出了感情，便也希望你对她付出感情。偏偏你没有情，自然也不会把情回报给她，她便觉得她亏了，不值得，然后指责你不正常。但世间的生命多种多样，怎么能仅仅局限于一种呢？正常是谁的规定，不正常又是谁的规定，若多数人正常，剩下的少数人不正常，那么少数人便都该死吗？泯然于众的人有，特立独行的人自然也有，天生万物，万物都有在这世间生存的权利，为了这一种鄙视看不起另一种，是不好的行为。”

“那你希望我有情吗？”

“无所谓，看你自己想不想吧。”

“为什么？”

“因为这不关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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