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穿着旗袍,暗色的,和两人初见时的那身黑色旗袍很像,但明显已经有好几处破损,布料满是血污,脸上身上都有些明显的伤痕,额角还有一处淤青。
季子衿躲在人群里默默的看着她,她知道自己不该来的,但她还是来了。
不能去救下她,至少要送她最后一程。
周怀念被押着站到空地上,周围几米以内只有几个拿着枪的士兵,几米开外是一圈圈的人群。
其中一个士兵掏出枪,朝周怀念走近,枪口缓缓抵上了她的太阳穴。
接下来他要打开保险栓上膛,最多再有几秒,周怀念就会死。
这时周怀念仍然面无惧色,目光似乎在人群中搜寻着,在找着什么。
这时她的视线定格在了人群中的季子衿身上,目光直直的穿透人群,和她沉默的对视。
周怀念突然笑了一下,她笑得很开朗释怀,又似乎隐有歉意,她为什么会有歉意?
这个问题季子衿此生不可能得到答案,因为下一秒周怀念就被枪杀了。
几声枪响后,周怀念缓缓的倒在地上,几个士兵确认她已经没有呼吸后,将她挂到了城墙上示众。
季子衿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控制不住的发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泪流满面,胸中却燃烧起了熊熊怒火,从来没有哪一刻这样痛恨国民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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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子衿趁着没人注意的深夜,去城墙下替周怀念收了尸。
她把她葬在了郊外的一片荒草地,因为那是她的愿望。
周怀念曾和她提起过,如果她比她先死,希望她把她埋葬在那里。
她笑着说:
周怀念:如果我死了,不用费心思给我找一块风水宝地,我不信那个。
周怀念:就把我葬在郊外的荒草地吧,有无数前辈都死在哪里,这样我死了以后还能和他们聊聊天,不至于太孤独。
季子衿把周怀念手上的平安扣摘了下来,郑重的收在了自己胸前的口袋里。
初见周怀念时她穿的那件水粉色的戏服,季子衿再也没有穿过一次,小心翼翼的收在了衣柜的最角落。
民国三十八年,也是1949年,新中国成立了。
季子衿这时已经四十五岁,也早已结婚,毕竟她家只有她一个女儿,再不结婚就要老季家绝后了。
她看着天安门升起国旗,再一次泪流满面。
念念,看到了吗?你曾经无数次期盼却没能见证的太平盛世,我替你见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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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完祖母和周奶奶年轻时的故事,回去好几个晚上都有些失眠。
虽然祖母口中说她和周怀念只是挚友,但我总觉得,她们两个似乎不仅仅也不应该只是挚友。
于是我又寻了我爸,觉得他身为我祖母唯一一个儿子,可能知道的多一些。
我爸的神色有些复杂,叹了口气:“周阿姨,真真是个妙人儿,也是个伟大的人。”
我从我爸那边回到祖母家里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原来祖母年轻时性格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一点也不温和,反倒很是急躁,周怀念倒是性格温和,总是不急不躁的。
年轻的祖母从不穿旗袍,家里全是戏服水袖和扇子,也不盘发。可现在的祖母天天穿着旗袍盘着头发,家里没有一件和唱戏有关的东西。
季子衿是心怀着愧疚,活成了周怀念的模样。
因为她总耿耿于怀,觉得周怀念若没有听从家族的安排嫁入军阀,那周怀念就该是这副样子的,于是她开始穿旗袍烫卷发盘发髻,说话温声细语,她活成了另一个周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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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年过去,我上了高中,是寄宿学校,因此每周末来祖母家都要带一大堆东西回学校。
有一次祖母不在,我又急着找东西,意外的打碎一个细口青花瓷的瓶。
然而里面没有放花也没有放水,一条一条被撕碎的小纸条散落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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