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江涟？”

这本是一次查作业，初二（5）班的班主任于老师已经不是第一次突击检查了。只不过，念到这个名字时，她明显迟钝了一下。

周围是一片叽叽喳喳的低语，伴随着少数出气声。大家似乎都不愿意相信于老师会念到她的名字。

“她？”“怎么会……”“不会吧……怎么可能”

……？

她站起来了，如同那些一贯不交作业的学生一样。或许说，她并没有恃宠而骄。这是她一贯的作风。

“……解释一下？”

于老师疑惑，惊讶又带着一丝失望的目光从镜片后射了过来。5班同学都知道，解释已经是于老师最大的宽容了。

“……”少女咬着嘴唇，低头不语。她微带圆润的白皙脸庞涨得发红，纤细的手指默默捏着衣角。她漂亮的一双眼静静地垂下，躲避着与老师的对视，浓密的眼睫微微扇动着。

于老师又等了几秒，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便知道这是她也无解释的余地了。不过这是正常的。她向来不为错事辩解什么。就在她准备下一步质问时，一道明亮的男声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

“老师……她只有两题没做而已……”

大家都惊异地望去。那是她旁边的男生。男生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此刻的声音似乎有些发虚，但当与老师对视时，他的目光还是带着一丝信任。

老师似乎有些明白，这男孩不觉得女生是故意犯错——她自己当然也不相信。但信任归信任,事实是无可否决的:“一共才三道题。”

男生的脸涨得比女生还红，几次张口却又最终闭了嘴。于老师又斜视了她一眼，最终开口道：“放学之前补给我。坐下吧。”

江涟坐下后就看向了男生，她的同桌杨祎。她一向平淡的眼中也透露出几分惊讶。诚然，他们都在一个宣传组又是同桌，平时写文章和做题间一来二去也算是朋友。但以杨祎的性格，他虽然张扬，却不至于这样出头——或者说在这样的关头为她出头。

为什么呢……她呆呆地想着。

算了。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罢了。她自我安抚着，却又悄悄探过头，借着语文书遮脸，道:“呃……谢谢你帮我说话。”

“虽然其实没什么用……”反过来，她低声嘟囔着。

“应该的。”他脸上绽开了一抹灿烂的笑，说，“我觉得你不可能故意不写。况且朋友就是要互帮互助嘛。”

他的笑那么灿烂，她都恍惚了一瞬。少年翘起的发梢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出一抹金色，笑起来眉眼里也带着笑，那样开朗明亮的笑。

“嗯……谢谢。”她憋出一句话，匆匆别过了头。摸摸脸，似乎有些烫。不知是一向的身体末梢凉还是……

不不不。她一瞬间便否决了自己。她知道的，自己应该学习。

她只有学习一条路了。不像那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杨祎。美术生，音乐生，怎样不行呢？

她或许是下意识自卑的吧。就像她似乎永远比不上他。就算学习，也有那么多人压着她一头……

好吧，又走神了。

她把目光投向讲台上的于老师，可脑中似乎有什么驱散不尽的东西，缠绕着她。

很快就放学了。她收拾书包早早离开。正向着校门漫步时，却又见背后的人追上了她。

“杨……”

“咳……”杨祎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今天我想了想，似乎有些冒昧了。抱歉，我今天可能让你更尴尬了。”

“不不不，没事的……”江涟却又一下子慌了，“你今天能帮我说话我已经很感谢了……”

“你觉得没事就好。”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奔跑过后的喘息，接着便径直走向那辆自行车，轻松地翻了上去。正蹬着，却又回头撇了她一眼，笑着挥手道别。

他掀起的风带动着片片的玉兰花飞落，又不知怎的，带动起了少女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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