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里他翻遍那本自述,泛黄的纸张里岁月流逝,却始终寻觅不到母亲的身影,他一遍遍地找,找啊找,终于在那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那句话……
“那孩子找上门了,她还是那般顽固,总也不听话,非要留这样一个污点,若不是阿巧坚持,我真不想叫他留下来。”
原来他是累赘、是麻烦、是污点……原来母亲纠缠了一生的情爱,于他而言就是过眼云烟。
她到最后,在那男人的印象里,也只余一句不听话和顽固。
到底是为什么呢……
那捧了一晚上的自述终于掉落在地,他跪在地上,将脸深深埋进手心里,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终于花了那红妆……
他想起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母亲尚在,他们坐在老槐树下,母亲和他说,父亲是一个长情的人。
可惜她错了,那长情独属于人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同她没有半分关系。
可笑他那时还幻想着,幻想着有一天父亲会回家,原来人家早就有了家,却不是他的,母亲没了,他就再也没了家……
水渍浸湿文字,模糊了那些薄情的话语,风吹过纸张,落在某页文字上,字字句句却都是真情:
“阿巧今日多吃了两口鱼,她近日胃口不太好,想来是极喜欢的,她向来是这样,什么都要人猜,偏我乐得这般,每每想起外人说的郎才女貌,我总觉亏欠,到底我从前负过她,也不知她那段时间该多么伤心……”
“若再来一次,我再也不与她置气了,本这些事情都该忘记了的,偏偏那个孩子回来了,唉,到底是冤孽,平白惹得阿巧伤心,她总是这般心善,宁愿自己委屈,若是离了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明日该叫厨房多做一道鱼才是,难得阿巧喜欢,归晴似乎也喜欢,但她该更喜欢那道糖醋排骨才是,我瞧他夹了好几筷子……”
他隐约记起,那是自己刚回阮家不久,那段时间餐桌上总有一道鱼,可他天生不爱吃鱼,或者说,饭桌上没几道他爱吃的菜……
那人记得妻子的喜好,记得女儿的喜好,独独忽视了他,他还记得进那道门前他说过的话。
“不要学你母亲那样,幻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那人自认为给他一口饭吃,给他一件衣服穿,便是极大的恩赐了……
他那时问所谓父亲的第一句话是,还记不记得母亲叫什么,他记得父亲沉默了很久,眼底的厌恶愈发浓烈,他说他和他母亲一般,让人恶心。
可明明在母亲的故事里,眼前的男人也是亲密喊过她乳名的……
母亲说情爱易逝,可他却见到了那人待阮夫人十年如一日般的好,那样的美好,他得不到,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像一个暗处窥伺的小丑,看着旁人家庭美满,他孤立在那之外,嫉妒到发狂,扭曲到发恨。
他记得父亲眼里的鄙夷,记得阮夫人眼里的同情,也记得兄弟姐妹的无视,明明在一个屋檐下,只有他是格格不入的。
寄人篱下般,那样的滋味不好受。
他记得回阮家后的每一个生辰,阮夫人是唯一吩咐厨房给他下碗面的人,然后在深沉夜色里,他抱着母亲的牌位坐到天亮,就仿佛母亲还在般……可惜都是水月镜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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