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人间骨朽

弘昌二年，大楚晏都，忠武侯府。刚结束沐浴的苏珉从屏风后绕出，被窗前长身玉立的影子唬了一跳。那人在昏黄的烛光中回眸，眼中含着明月清泉。

卫晞伸手在苏珉面前晃晃：看傻了？今夜无风，来找你喝酒。

苏珉这才注意道桌上快堆成小山的坛子，无奈地笑，你这是打算喝多少？

卫晞拉了凳子坐下，拍拍桌子，废话呀，喝。

苏珉走过去，满斟一杯道，那就先恭贺晋王殿下花烛之喜了。

卫晞举坛豪饮，来不及咽下的玉液顺着修长的脖颈划过喉结，流入衣领。喝干的空坛子砸在地上，迸出碎陶片。卫晞将嘴一抹，道，喜什么喜，我压根不想娶瑟瑟。

苏珉嘴角微翘问，怎么，不喜欢？

卫晞摇摇头。

苏珉有那么一个瞬间想劝卫晞逃婚同自己归隐山林，便听那人喃喃道：

“怎么会不喜欢？我喜欢了她近十年...”

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和我一起受委屈，她明明能有更好的选择。卫晞说。

苏珉忽觉耳边轰鸣，霎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段瑟她凭什么？明明是我陪了你这么多年，明明只有我才配要你。

那夜苏珉怀揣着卑劣心思将得卫晞灌得人事不知。

红烛燃了一夜，映出纱帐中交叠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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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昌五年，忠武军攻破楚国晏都，卫檀自缢于皇宫后山的歪脖子树上。苏珉称帝，改国号为齐。

再见卫晞他正被几个士兵欺辱。忠武军这几个月在晋王手上吃了不少亏，此时见敌将被俘，不免得意忘形。

粗鲁的汉子将昔日王爷踹倒在地，军靴碾上他的手指，出口的话不堪入耳。

苏珉赶过去，将那几个不守规矩的狠狠训斥一番，护了卫晞在袍里。刚要问他为何不反抗，一低头话便堵在齿间。

怀中人内力全无浑身浴血，手脚筋皆被挑断，高烧烧得浑身滚烫，连呼吸都费力。

苏珉瞬间慌了神，高喊着军医来救人。

—

齐历柔武三年，苏珉偶然在群山环绕与世隔绝的某村落找到卫晞的踪迹。

那时段瑟已然长辞，卫晞终日抱着她的遗物发痴。苏珉在这时犯下了此生不可饶恕之罪：他威胁卫晞倘若不和他回宫，就活剜了他的女儿。

可怜的鳏夫六神无主，只得屈服。

柔武四年，朝中有憎卫晞者，潜入王府刺杀了卫琳，剜去孩子的双眼，并故意曝尸荒野引卫晞前去发现。卫晞抱着年仅七岁的幼女枯坐雪地里，一夜白头。

自此他便疯了，本就孱弱的身子每况愈下，整日对着空荡荡的卧室和妻女说话，有时也唤爷娘、哥哥。

次年三月，卫晞在病中忽然恢复了些清明，说三月三到了，他要去皇陵。苏珉答应，哄着他喝完汤药，又拈了颗蜜饯喂他。

多年无人打理的皇陵蒿草青青，卫晞拨开杂草坐在敬熙帝陵墓前，要求一个人待会儿。

苏珉依他，只给他百米外留了侍卫。

余光瞥见他往嘴里倒了什么，苏珉身比心先动，冲至卫晞面前，掐着他的嗓子要他吐出来。

卫晞不知哪来的力气，掰开苏珉的手，一边呛咳一边笑，黑血从嘴角渗出。

苏珉嗓音颤抖着，不许死、听到没有，我不许你死！

卫晞伏在苏珉肩头，闭上眼睛，轻声道，走啊苏珉，我们吃酒去。

苏珉动作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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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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