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

夏莳极少做这样的梦。

起初，她独自站在无光的海底。做出这样的判断是由于身侧浪潮波动的触觉过于真实，而呼吸间又充斥着黏重的咸腥气。

怪异的场面让她不觉联想起在叶湖湖底寻找“火种”的情形，只是此刻没有白鸽以羽翼为刃，斩破黑暗。

她默默向前走去。

很快，她被无数小小的光源围绕，而循着光源飞来的方向，视野中出现无数交错的树根。这棵古树相对于人类的身高而言过于高大，伸展的枝干遮蔽了头顶的整片海面，仍在不断向远处延伸。只是，三分之一的枝上并无绿叶，枯枝摇摇欲坠令人心惊。

不知何处来的风裹挟着几片树叶撞入怀中，夏莳凝视着散溢青碧光芒的叶脉，沉思良久。

自瑞特菲尔陷落后，世界树的状态……

或许是出于自救本能，它开始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呼唤遗落的种子，于是夏莳得以窥见古树的真实模样。

她平复心情，引动了体内“火种”的力量。翠绿的光芒如波纹般扩散，树根处的海水逐渐变得澄澈，但更远处的昏暗和污浊仍不容忽视。

那究竟是什么呢？“海洋深处的敌人”、“黑暗势力”这样模糊的统称背后是怎样的真面目？世界树代表着作为世界本源的生命力量，这样的力量看似能镇住一时，夏莳却同时觉察到它们对这种至高力量的觊觎。

接下来的举动或许冒了不少风险。

凭借“火种”与古树本体之间的天然亲和性，夏莳将自己的部分意识附在枯萎的枝条上，向远方的黑雾探去。

那显然不是某种单纯的自然现象，气泡破碎般的低语声顿时萦绕在耳畔。她看见海底的污泥不断翻涌，其中生长着难以辨别物种的触须，像泛滥成灾的藻类一样，随着海水摇摆。

更多看不清面目的黑色身影一拥而上，拉扯着这根脆弱的枝条。

痛觉也一并传递而来，夏莳断开感官共享的前一秒，一只血色的竖眼凭空出现。

冷漠地注视着她。

林染：你做噩梦了？

额角传来温热而湿润的触感。

夏莳睁开双眼。林染坐在床边，见她醒来，找了条手帕轻轻擦拭起梦中惊出的冷汗。

夏莳：我……

夏莳：(叹息)我没事。

林染歪头看她，好像是在考证这话的真实性，又重新将手帕浸到水盆里绞干。

夏莳支起身体，一言不发地观察她的动作，才真正清醒过来。

夏莳：你也曾见过吗？你受过那样的伤……

林染：(故作轻松地一笑)既然那些东西总爱躲躲藏藏，它们一定还是有弱点的。

林染：我们的未来也可以被改写——咳咳，你梦见了可怕的敌人？奇怪，怎么挑在这个时候……

夏莳：我都听见了。既如此，你的谋划可不要瞒着我。

林染：（怔住，但很快悄声回答）不会的哦。

夏莳淡淡地望她一眼，勾起小指。

林染磨磨蹭蹭地配合完成这个缔结约定的小仪式。由于刚触碰过水，她的手指还比平时凉了不少——夏莳这样想着，目光缓缓上移，停留在林染的嘴唇。

她忘了问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或者说她已经习惯了一觉睡醒发现枕边有只小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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