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刚赶回村里,小花的父亲几乎是立刻往家的方向奔去。
苏怀羽在雨中停了脚步,她突然开始怯懦。她害怕那里的情景,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暴雨继续在下着,甚至可能已经将小花家院子里的血迹冲洗干净了。
四野除了风声、雷声、雨声,就只剩下有人在雨中奔走,被雨水打湿了衣裳的声音。
苏怀羽在雨中静静地站着。
她的脑袋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清醒过。寒山教授给她的技法她此刻能清楚地回忆起来,于她而言,以术法撑起一片帷幕,来遮挡落下来的雨水不过轻而易举。但是她没有那么做,好像她在此刻不是寒山而来的修行者,也不是什么执掌生杀之人。
她只是她自己。
她又不是她自己。
她这么多年来她说放弃就放弃了“苏怀羽”这个名字,又将它说捡起来就捡起来了。她以为自己是在面对过去,但也只是她自己这么认为。
这一路以来,她从逃避,到出世,现在是她入世之时了。
苏怀羽代表的不止是她自己。
是那个曾经被寄予厚望的“羽公主”。
是流着皇家血脉的羽公主。
是应当背负着天下人悲欢,承载着天下人喜乐的羽公主。
她不是隐世于寒山的阿萤,不是借着名头回到磐国的苏怀羽。
她是羽公主。
羽公主……
“啊……啊!!!”
一声极其惨烈的悲声哭嚎从不远处的茅屋中传来。
苏怀羽在雷雨之中闭上了眼睛。
她不忍听。
但是她不得不听。
那是一个失去了妻儿的,天下最无辜之人的哭嚎声,压抑着的是悲愤痛苦,是无边的绝望。
在她所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多少人在这样哭泣,她不得而知。
但是她与屋中的人不一样。
她有着特殊的姓氏,流着特殊的血脉。
苏怀羽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双眼时,目光坚定。她拎着剑,踏进了那座院子。
屋中的血腥味依旧浓烈,若是没有人打扫,只会有越来越多的腥气弥漫,会引来苍蝇,引来豺狼。
需要有人打扫。
屋子的男主人在放声哭嚎,那性格温和的男人如同疯了一般,一手抱着自己的女儿,一手抱着死不瞑目的妻子,双目几乎要泣下血泪。
苏怀羽站在门口,双眼亦是通红。
她问道:“你愿意,追随我吗?”
那男人猛地一抬头,一双血红的眼睛看向苏怀羽,似乎在缓慢地思考苏怀羽说的是什么。
“咣当!”
苏怀羽扬手,将手中的剑扔了过去。
“我名,苏怀羽,师承寒山,身上亦是流着皇室苏姓的血。害了尊夫人和令媛的人我已手刃,若是你无处可去,可以追随我。”苏怀羽顿了顿,继续道,“只是,随了我以后,便是与磐国相对,与所谓‘大道正统’相对,你若是想好了,便来我的住处找我吧。”
说罢,苏怀羽转身离去。
她身后的男人没有动,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已经失去温度的家人的尸身。他双目中有什么东西在跳动,在燃烧。
然后,他站了起来,从炉子上取来干净的水,将妻女身上的血迹擦了干净,然后给她们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崭新的衣服——这身衣服本是小花她娘给家人准备过年用的。包裹里三套衣服,妻女换上了一套,他自己却没有换。他将自己那身用油纸包好,将小花和她娘放在床褥上,为小花的娘合上眼睛。
最后他亲了亲妻子的额头,又亲了亲女儿的额头。
泪水流了他一脸。
他擦掉眼泪,生怕它们落在妻女的脸上。
接着他取来了水,将屋中洗刷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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