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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有一处林地，里面埋葬了许许多多寒山的弟子们。

忘尘小时候也曾经见证过一些年长的师叔们陨落，但是同龄人的逝去，他几乎是第一次接触。而且这一接触就是两个人，一亲一疏。

偏偏他还对那个亲近的，怀有莫名的心思。

忘尘将那个无辜的少年葬下，新坟之下的少年终于解脱了。在这处几乎没有人会来的地方，忘尘缓缓坐在新坟边上。

他与这弟子确实不熟，但是在此时此刻，他却倚在那新坟边的一棵树上，与新坟枯坐，像是在与一个旧友告别。

忘尘想，此时若是有酒便好了。

可惜了，他不饮酒，也没有随身带着酒的习惯。不然到能为这位弟子斟上一杯，愿他来生不必再遇到观微这样的人。

可是他没有酒，也没有茶。

他只能枯坐着，坐着。

直到忘尘倚着树，疲倦地睡了过去。

忘尘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他不仅知道自己在做梦，甚至还感受到这梦中有两个人在盯着他。可是他不能动，不能说话。他能感知到梦中依旧是他睡过去前的那片林地，那座孤零零的新坟。只是梦中的林地里起了一片雾。茫茫大雾让他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只能依靠自己那朦胧的感受去辨别。

接着，他听到了两个人在对话的声音。

一男一女。

女子的声音十分动听，宛如远山传来的神女低吟一般，忘尘几乎是要沉浸在她的音色中，而忽视她的话了：“……我们是不是来得有些晚了？”

然后是男子的声音：“没有。”

“哎呀，他能听到我们说话。”女子突然说道。

忘尘有些紧张。这两个人的声音他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听声音来看，这两人的年岁应当不是他同辈的师兄弟们，而寒山上下他所接触到的师叔里似乎也没有这种声音的。

忘尘在思索的时候，便觉得似乎有一片黑色的云压了下来，接着他感受到一种来自骨髓中的恐惧。

他很快反应过来，那靠近他的并不是什么黑色的云，而是那个男子。男子身着一身黑衣，周身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阴冷气息。他背后似乎背了什么东西，正是这东西唤起了忘尘心底无边的恐惧。儿时被父母遗弃的委屈，长大后初见离落雪的惊怕，得知师父身陨的难以置信，以及等等，诸多情绪从心底翻涌上来，如同决堤之江河。

“别想。”突然，忘尘感觉到有一只大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本来在梦中就不是很真切的五感现在几乎像是在瞬间被刀剑斩断。忘尘能感受到的只有那只微凉的大手触碰在自己眼皮上的温度。那人的呼吸很轻，忘尘几乎感受不到，他周身还是那种阴冷的气质，可忘尘却从中觉察出了一丝安心。

在这只手的隔绝之下，忘尘渐渐又恢复了平静，甚至平静到要在梦里再次睡过去。

这种因为长期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而引起的睡意是忘尘无法抗拒的。

他于梦中沉睡，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归到了真实的世界。有微风轻轻吹过他刚刚倚着的树，树叶与枝干投下斑驳的影，遮挡在了那座新坟之上。

忘尘站起来，拂去身上的泥土，下了山。

在他下山后没有多久，一男一女出现在了新坟边上。女子隔得远远的，没有说话，男人则是背着什么沉重而巨大的东西，走到那新坟之前，默默的摆上了一杯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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