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嗔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说道,“如你所见,过得很好。”
忘尘顿时觉得自己失言了。无嗔现下的日子如何算得上好呢?从堂堂的一门之主,变成了现在这种残疾、废人,朝不保夕,不知道哪一天就要丢了性命的样子,他如何能好?
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咔嚓!”
外面一道雷落下,随后那积攒力量多时的黑云终于将整个夜空遮掩。罪林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随后便是稀里哗啦的雨声接踵而至。
倾盆暴雨之下,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想着用什么方式打破这一室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在雨声中,忘尘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种声音,那是无嗔的转动着木制的轮子的声音,轮子倾轧在罪林这不知道修建了多少年的木屋之上,让同样是木质的地面发出了吱呀的呻吟声。
终于,无嗔点亮了一根长明烛。
烛火晃动着,照亮了屋子,也让屋中的两个人能够看清彼此了。
忘尘看了一眼那长明烛,目光中有一丝惊奇。这东西可绝非是寻常之辈能够获得的,更不可能出现在关押罪人的居所之中。
“是守初师叔送来的。”无嗔突然开口说道。
忘尘知晓,大抵是因为自己看着那烛火的目光太过赤裸裸,太过惊奇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忘尘自知两人之间的对话非常有限,他可以趁着眼下这个躲雨的机会多多和无嗔交流,一旦错失良机,那么再想找机会上罪林中和无嗔对话,还要再想法子应付山下的观微,只会是难上加难。
“我没有任何打算。”无嗔突然笑了。
不是忘尘所见过的那种嘲讽的笑,也和以往岁月里忘尘大多数时间见到的无嗔的笑容不一样。
过往岁月里,无嗔脸上的笑容都是温文尔雅,十分得体的。那是他作为下一任掌门所必须要具备的,如同面具一样的笑容。他可以将更多真实的情绪掩盖在笑意之下,以此达到喜怒不形于色的目的。
可是他现在脸上的笑容,忘尘却在很小的时候曾经见到过。
这种笑容他似乎也曾经在阿雪和苏怀羽脸上见过,最近甚至是在守初的脸上见过。那是一种十分轻松而惬意的笑,像是一个负重徒步许久的人,终于能够得以卸下他身上沉重包袱的笑容。
“往日里我一直在为未来做打算。想着要做一个好掌门,做一个好的师兄,做一个好的恋人。”无嗔看向忘尘,“似乎我作为大师兄,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无论是成为下一任掌门的责任,还是说其他的。在离落雪带着阿萤叛逃寒山的前后,我曾经怨过恨过,在我失去了双脚缺依然痛苦而无法选择地醒来以后,我也想过以后要如何是好。但是最终我明白了,我为何要去为以后去烦恼呢?我没有任何打算了。寒山不需要我这样的掌门,你们这些师弟们也远强于我这个师兄,失去双腿的我没有办法成为能够比肩那位苏怀羽公主的人了。以后我也不会在想什么未来,我分明知晓这罪林中有禁忌,但是我依然留在这里,任凭术法吞噬我的寿命,我的灵魂。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想那么多了。”
他的声音分明年轻,但是却垂垂老矣。
忘尘隔着火光,突然觉得自己离这位看顾自己从小到大的师兄好远好远,仿佛隔着天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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