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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托她下去给你备些茶水。难得有人来这静水居，招待不着，你不要怪她。”守初对忘尘说道。

忘尘看向这位曾经的执掌刑罚的长老。

大约是卸下了曾经的担子，守初身上那股让人有些畏惧的严厉了几分，但是看他神情悠然自在，似乎对现在的生活万分满意，与揽云完全不同。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急？”守初的声音甚至带着一点点笑意。

习惯了守初的严厉，他现在这样忘尘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你所经历的一切，差不多我也都经历过。懵懵懂懂醒来，成为所谓的执掌刑罚的长老，去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遭受周围人的冷眼，还对自己的过往一无所知。”守初招呼忘尘在桌边坐下，两人相对着，像是坐在时空的两端，忘尘看着他便是看向自己的未来，守初看着忘尘是看向自己的过去。

“……您也会感到害怕吗？”忘尘第一次主动将这个词说出来。

是的，害怕。

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自己要去何处。脑海中有朦胧而混沌的记忆，却只能隐约摸索到它的轮廓。迷茫与惶恐，最终交织成的情绪为恐惧。

“当然害怕了。尤其是，当看到身上那些永远愈合不掉的伤口时，更会觉得，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要受这些折磨。”守初也在回忆着过去，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所以当时，第一个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个人，我无比信任他。他要我去做什么我便去做，本就因为失去了记忆混混沌沌，情感也不甚丰富，执掌刑罚和与人交流时便没有分寸与边界。越是如此，别人也就越是惧怕我，疏远我。越是被人惧怕疏远，我便越是沉默，最终不知如何与人相处，如同陷在无法自拔的泥沼之中。”

忘尘自然懂得他说得这些。

因为他们是一样的。

他果然应该来这里，果然应该来见他。

“不过那种生活还好没有过太久，揽云便回来了。”守初在提到揽云的时候，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笑意，眼神也变得更加温柔了，“她与我说过去，告诉我我是谁，告诉我曾经的点点滴滴。她和别人不一样，她不惧怕我。”

不被人惧怕……

忘尘想起他这一路走过来，那些弟子们的眼神。

不过比起往守初，他幸运得多。他的迷茫虽然也有，但是因为清醒以后的大部分时间他都用在去山下寻找离落雪和苏怀羽上，所以那些对他畏惧的眼神要少很多。

而寒山之下的人并不明白他存在的不合理和他过往的血腥。他们甚至会用一种憧憬而敬佩的目光去看忘尘。

在遇到离落雪以后，那个少女以一个相对直白粗暴的方式刺激着他，让他回忆起了一切，彻底消除了那种迷茫。

守初静静等待他回忆完，才说道：“看来你比我要好很多，应当是没有被那种排挤感折磨太久。这是好事。而且你能想到来找我，说明你已经寻回了自己的记忆，很好，很好。”

忘尘突然想起，守初的记忆并没有寻回，他只是听揽云在说。

揽云甚至编纂了一个过往，让守初能够更好的接受。

但是……忘尘想起了梦中那种不真实感。一切和真实相违背的存在，哪怕记忆已经被掩埋在脑海深处了，也依然会有所察觉。

守初当真感受不到揽云对他所言并非完全真实吗？

忘尘看着守初的眼睛，守初却笑了。

那种云淡风轻的，释怀的笑意出现在他脸上，随后守初移开了目光，往楼梯的方向看去，眼神中有光轻轻跳动。

忘尘顺着他所看的方向望去，揽云端着茶壶茶杯上来了。

忘尘明白了。

真实与否，守初并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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