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你曾听过,此处名唤海楼,处于分割边缘,六百年前曾是一片战场,幸得明帝‘望帝’亲自出征终于拿下结束了此处战乱的往事。”来人已然不顾他的拒绝,继续解释着,“本是尸横遍野的战地,冤魂何其之多,他们同样心怀执念无法离开人世,有思乡之心,有悲悯之情,有爱人分离痛楚,有妻离子散无奈。可是他们都不像你一样如此……”
如此坚定信念的等候在原地,保持了最初纯洁的心,无比坚信自己最终将会等到那一日。
“所以……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帮我……守护此地,为他们构建一场美好的梦境,构建一个‘心想事成’的美好世界。”来人说着,稍稍回动袖子,在面前立刻展现出一张画卷一般的场景,场景之中百姓安居乐业阖家幸福,“以圆他们生前未能完成的心愿。”
生前未完成的心愿……
他的心底一动。
生前未完成的心愿,都能够在此处完成么?
可也是此时,他想到什么似的,立刻又坚定拒绝。
“可是纵使在美好,也不是真实,永远是一场梦境,与其让人耽溺于美丽的虚幻之中,为何不让他们遗忘过往……”说到这,他又是一愣。
遗忘么?
若是对于他来说,他愿意遗忘么?
愿意遗忘那张笑靥,愿意遗忘那曾经美好的记忆么?
来人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也早就料想到他会如此想,“或许对有些人来说,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所见,就算所见是假,只要以为是真不就可以了么?”
是啊,对于看不破幻境的人而言,真假并不重要。求之所求才是心之所向,假相是真。
他突地想到其中不对,瞬间警觉,“话说你为何非要对待此处的百姓……”
“因为……望帝总是会心怀天下心系自己的百姓。”
来人没再多解释,可是他却霎时明了。
眼前的人……是那位传说中的望帝?是那望帝庙中供奉的无脸明君?
“自然,我也不会让你白白替我守护此处。”男子话音接续,他一挥手,从手中浮现出一道金光,金光散去露出一片薄如蚕丝的叶片,波光粼粼好似鱼鳞,“这是鲛人的逆鳞。”
“是从你女儿善织的身上所取。”
善织,织儿,他的织儿!
“你对她做了什么!”他顿感怒不可遏。
“什么也没做,只是暂且让她在水底呆了一会。同她的母亲一样,被锁链扣住深深的埋在了水底,沉睡。”男子抬手,鳞片从他手心漂浮悬到半空中,鳞片流光溢彩格外好看,“这是无法逃离的命途,是她的母亲亲手将她再送了回去,从此再度被天山掌管。”
天山……
又是天山么?
他沉默,那鳞片飞扬最后落入他的手心,冰冷的触感,触及的瞬间好似还能看到那张稚嫩的脸扬着笑容呼喊他“阿爹阿爹”。
“如何……你们才会放了她?”他问,手心攥拳,紧紧的握住了鳞片,锋利而坚硬的边缘割得他手心生疼。
“如果你帮我……”
“或许天山会放了她……”
“打碎枷锁,彻底放她自由……”
就是如此罢,就是如此沉溺在虚假的梦境之中罢,就是如此……再等下去罢。而此刻的他也恍恍惚惚察觉到了什么,或许他永远也再等不到他的妻女了。就像是一切的信念被抽离,他直到如今的存在似乎也变得毫无意义。
可是……
他咬牙,“好。”
他答应了。就算明明知晓再也等不到……也无妨,就这样等下去吧。他等的已然不再是妻女,而是对她们无尽的爱意,无穷无尽,超越了时间和空间,超越了最初的坚持。
他再无法圆满生前的心愿,他无法欺骗自己,至少欺骗一下愿意相信的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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