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花焦躁不安,它开始不按他的指令奔跑。东方颐要右拐时,它偏偏先朝左掉头,再狠狠转弯,差点把他掀下去。过了一会儿,它又不听他制止,往前多跑了一里。东方颐的后背和手臂酸疼起来,腿也渐渐麻了。赶了一晚上的路。还有三刻,天就要亮了。可他不能歇,只要他一直赶着,就可以一直专心走在路上,不用去想弟弟的死。最好这条路就一直向前伸啊伸,长啊长,一直到他去不了的尽头。
田野两边的山脉和树林是梦中的那样,黑得像阴影里一个又一个连站在一起的人,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在空旷里骑马前行。身后远远传来一声鸡鸣,然后是又一声,第三声……他和太阳花的气息都加重了,急促喘着。头顶上,月亮离开前的最后一抹倩影出现了,它的身上有一块块灰色的斑驳,东方颐只来得及瞥一眼,就找不到它了。东方静的话回响在耳边,“月谋,别成为我。”
终于在天亮时,他回到了归鹞。还未走到棺木前,许许多多的人站在偏堂里,许许多多陌生的脸凑到近旁,张着嘴说出安慰的话,它们的主人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这些人活生生的,年轻的生命,都没有东方兰青色的面来得熟悉。
忘了寒暄有多久,后来便来了一队人,称是帮主岳蘅楼派来帮手的,他们和同门一起搭起灵堂,在堂门前设了礼钱案。师妹赵盈本和师弟周祈元听闻他回来,从风波亭赶回,东方颐没想到这两人居然和自己一样,也穿上了白色丧服。
第一波来悼念的人离开后,东方颐和她们两个去厢房休息。一进门,就见赵盈本的床上躺着一个姑娘,面色发白,嘴唇干燥。赵盈本“哎呀”了一声,跑到床边,倒了一杯水,递到姑娘嘴边,给睡梦里的她喂了几口。
“这是赵师姐昨夜在滩边遇见的姑娘。”周祈元解释道,“听说昨日从阳曲发的船遇船难,这位姑娘被冲上来的时候昏迷不醒,师姐见她可怜,就带了回来。”
东方颐赶了整日的路,头有点发懵,师弟的话进到耳里,也是模模糊糊的,他点点头,朝床上瞟一眼,却挪不动了。有些人美得不可方物,艳压群芳,看久了却会疲劳;而最气弱体虚时见到的这个昏睡中的陌生人,细腻端正,竟给了他种脱苦洗尘的鼓舞。
赵盈本喂完水,转回身,正见东方颐望着女子发愣,于是伸手在他眼前晃晃。他回过神来,坐在桌边喝了几口水,才看到散在上面还未叠的黄纸,还有两袋满满的金元宝倚在桌脚。
三人坐在桌边,赵盈本的脖子上挂了一小块翡翠牌子,是十五岁生日时东方兰送给她的。周祈元又开始叠纸钱,但他的耳朵一直机敏地竖着。“师兄,你打算怎么办?”赵盈本开口道。
东方颐沉默着,像是在思索,又像是不愿开口。赵盈本看了一会儿他,感觉有点不认识这人了。方才,还未跑进偏堂,仅仅是在外站着时,她就一眼在人群里看见他。东方颐个字很高,身健力壮,古铜色皮肤,和许多官宦子弟都不同;他们说话时好像自己是老大,内心深处却软弱苍白,长年流连烟花之中,很少外出,更别提劳作,所以白嫩肌瘦;而师兄虽然有点不合群,但一直心有五谷,重情重义,坚持原则。这么多年来,他身在江湖,又不活得江湖,他的身体和心灵都应当是经过考验的,此刻却眉眼耷拉着,紧锁住嘴唇。像是本翻透的书,某一天突然发现中间还藏了一页,陌生的新一页。
“知道她的来历没?”东方颐指了一下床上的人。
“她的行囊里基本没剩什么,都在海上被冲走了。换衫时发现怀里有不少暗器和银票。对了,我见她的挂坠有些眼熟,可想不起在哪儿看过。”赵盈本跑到木柜边,翻翻包裹,拿来一个黄玉小牌,东方颐接过一看,上面刻着“今宵”两个字。
“巫崖山庄不是吗?”东方颐看向二人。
赵盈本夺来黄玉,和周祈元仔细研究,“哪里有写巫崖山庄?”
“巫崖山庄第一代庄主,沌初老人,是她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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