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总司令夫人一行返回上海,林少康早早回来同秋怡吃晚饭,秋怡夜里发了汗,身子虚,在床上躺了一天,看了一天的蝴蝶梦。他让厨房做了火腿炖荠菜,连同一大碗稠稠的白米粥端到床前。
“记得吗?你以前喜欢吃的,”林少康先给自己夹了一口,“不错。”
秋怡轻咳一声,故意做出鼻孔朝天的样子,“这玩意也能吃?”
林少康伸出大手,在她的脑袋瓜上搓了搓,“小东西敢嘲笑我,是不是又欠收拾?......等你好了的。”舀了一勺粥递过去,却故意让她够不着,“来亲一下,否则不给。”
秋怡红着脸不肯亲,“外头有人来了。”“哪有。”他心旌摇荡,一心就想让她主动点,这时秋怡嘤咛一声背过身,随即听见身后有人嘿嘿冷笑,他霍然转头,看见赵孟起一只脚踏在门槛上笑嘻嘻地看着他,那笑容里还有些说不出的东西,这时头顶灯泡滋啦滋啦短促地响了两声,扑地灭了,整栋小楼陷入一片黑暗。
勤务兵去修电闸,林少康和赵孟起坐在书房,中间点了一盏煤油灯,在两侧白墙上映出两团黑色的大影子。
赵孟起刚从前线回来,整个人黑而且瘦,这场仗属他的兵损失最为惨重,林少康料想会有一场抱怨,便静静地等着,心里盘算着抚恤金的数目。
“你以前是不是答应过我什么?”赵孟起划着了火柴,吐出一大口烟雾。
“什么?”林少康不解地问。
赵孟起笑得不坏好意,向着卧室方向努努嘴,林少康愣了下,慢慢地眼里露出暴戾的光,“你他妈......朋友妻也惦记?”
“什么朋友妻,不就是个娘们,再说兄弟不就是拿来出卖的吗?”赵孟起毫不示弱,“我们跟着你出关,结果老家让人占了,以后你让兄弟们怎么活!”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林少康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些话,一下子愣在当场。
“你的女人有吃有穿,你知道我手下的,他们的遗孀靠什么生活,靠什么养活老人孩子?她们在百乐门当舞女啊!你林少康还是人吗!”赵孟起目眦尽裂,不像是对着多年的兄弟,倒像是多年的仇人。
林少康坐在原地一声不吭,半张脸在阴影里,只有微微发抖的手泄露了内心的情绪。
“今晚上把她送来,我或可考虑。”赵孟起说完,大摇大摆地走出书房。
林少康不可能把秋怡送过去,他以为赵孟起不过是想用这种方式出气,可是他错了,第二天早上副官来报,说赵孟起带着他残破的第七师连夜开拔,没说要去哪,他根本没打算要秋怡,只想临走给他添点恶心。
赵孟起不知怎么混出了关还加入了抗联,后来死于一次突击扫荡,这还是林少康从报纸上看到的,秋怡那天正在做针线活,副官让她赶快过去,她飞快地来到书房,发现林少康气得脸色发青,手里抓着团成一团的报纸,牙咬得咯咯响。她知道这阵子报刊记者总不肯放过他,柔声劝着把报纸拽了出来,又安抚了好一阵,还是那些看人挑担不吃力的话,让他别跟他些人一般见识,林少康开始还默默听着,后来把她一把抱住,脑袋埋在她怀里,她感到胸口渐渐温热。
他竟然哭了?
“你怎么了?”她骇然,可他的胳膊像铁钩子,把她的腰勒得死紧,像个受了委屈的小男孩,她把报纸展开才明白,这已经不是羞辱了,这是耻辱,主帅抛弃故土,下属血战至死,别人会怎么说,他又要怎样平复内心的自责。
怀里传来他压抑的哭声,“他这是穿着军靴往我脸上踢啊。”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也搂着他一下下抚摸着他的头发让他安静下来,她也知道,这种刻骨铭心的耻辱,对他永远不可能过去,只能慢慢习惯。
报纸登出赵孟起留给家人的遗书,他在奔赴东北之前途经山东,看望他的妻子和母亲,和这个任劳任怨的女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同了房,在遗书中告诉她,如果有了孩子,让他做个正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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