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了又怎样?他依旧是她的伯远。“娘子?”男人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他歪了歪脑袋,傻笑起来,“娘子是什么?”
“娘子就是……”初见极为耐心地思考了几番,答道,“就是天下间,对伯远最好的人。”
往后的日子里,这寂寞的山谷水畔,变得愈加热闹起来。
伯远很乖,当初见戴上纱罩去看蜂箱时,她叫伯远乖乖地待在家门口等她,待她回来时,日头正中,伯远却还是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地坐在家门口,脸颊被太阳晒得通红,却是一脸严肃,直到初见唤了他,他才欢呼着跳起来,乐呵呵地叫着“娘子娘子。”初见打来清水为他洗脸,顺道教他怎样浸帕子,拧干……伯远一遍学不会,她就再一遍一遍地教,就像教一个年幼的孩子那般,语气轻柔,没有丝毫不耐。夜里初见为伯远做新衣裳,她教伯远穿针,他竟一学就会,于是油灯下,少女带着笑意缝着袖口,男子窝在她身旁,笨拙地为她穿线……初见时不时地拿着半成的衣裳在他身上比划着,她问,“伯远,你喜不喜欢?”
对方依旧是傻傻地笑着,用那迟钝的语气回道,“喜、喜欢!”
得到满意的回答,初见便继续缝制着衣裳,哪知伯远又接了两个字:“娘子……”
“伯远喜欢娘子。”初见愣了一愣,她认真地看着他。这个痴傻的男人,五官平凡,已经失去了一身贵气,如今的他,只不过是个极其平凡的傻子罢了,若是将他丢入人群中,大概是很难寻到了。“我也喜欢你。”少女甜甜一笑,她伸出手整了整伯远乱糟糟的头发,“不管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都一直喜欢着你。”
就如当年他毫不嫌弃身为乞丐的她一样,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丢下已经成为傻子的他。
她会一直、一直陪伴着他,直到生死再将他们分开。再之后,初见还会带上伯远去往不远处的城镇里卖蜂蜜。她牵着伯远的手穿过人声鼎沸的集市,许多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俩,此时镇上已经传遍了,山谷里那个漂亮的养蜂姑娘嫁给了一个傻子。“娘子,他们为什么都看着我们?”伯远怯生生地躲在初见身后,一脸害怕。
“不用管他们。”初见回过头来小声安慰着他,“你乖乖地跟着我,不要丢了,等我卖完了这些蜜,我便为你去买桂花糖糕好不好?”
孩子似的男人用力地点点头。
有孩子追在他身后用石子打他,被初见凶了回去;有妇人在他们身后指指点点,初见视作无物。有人买蜜,她也是笑盈盈地将二人的衣角绑在一块儿,再为客人称量。
带着伯远,对初见来说似乎是个最为常见的事情。久而久之,镇上的人也就习惯了。
渐渐地,孩子们会时常来找伯远玩耍。那家卖桂花糖糕的小贩知道伯远喜欢吃,在初见来买时总会多切一块来送于她。初见要将蜂蜜送到哪家府上,周边的小贩也会帮她好生照顾伯远。
再后来,伯远还在镇上交到一个叫小顺的同是痴傻的朋友。
那段是初见最为开心的日子,苦点累点不要紧,只需每天能牵到他的手便好。他的胸膛还是那样温暖,凉夜里伯远会抱着她,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脊背,口中咿呀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小曲子。
初见能在他怀中安然入睡。然而所有的美好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在申屠伯远选择去往十年之前时,他们就注定了生死相隔——一场瘟疫,犹如十年之前那般,气势汹汹而来,推翻了所有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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