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见老板娘捂嘴笑得欢畅,她又看了看陆离,他依旧是那副不问世事的淡漠表情,对老板娘的恶作剧视而不见。初见恍然大悟,“陆离你……你认识她对不对?你们到底是谁?!”
陆离抬起头来,“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要回记忆。”说着他从褡裢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草偶人来。那偶人是他昨晚折下枯草编的,巴掌大小,他将偶人交到老板娘手里,道,“四娘,劳烦你了。”
老板娘瞥了一眼那偶人,“做得倒是精细。”之后她绕到老柜台后,先是捏了笔在草偶人的心脏位置书了四个字:申屠伯远。再将自己的手指咬破了,将血抹在人偶上,最后带着偶人朝初见走去,“伸出手来。”
初见死死背着手,“这是什么东西?!还抹血的!”“它可是唯一能带你找回记忆的人呐,你可要好好对它。”老板娘不由分说地将偶人硬是塞进初见的手里。
那偶人一触碰到她的手掌,她便感觉神志被什么东西蓦然一抽,双目一滞,整个人瘫软下去,陆离适时接住了她,与她一同坐于地上。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她的额头上,口中快速默念着什么——嗡的一声,陆离双腕上的银环发出低鸣,随即泛过数道银光,陆离的身子不自觉地颤了颤,额上已渗出了冷汗。
他和所有同僚一样被限制住了自身大半力量,那银环控制着所有人的行动——他们对世人任何一个伤害的举动,都会被银环以数倍的痛苦施加回自己身上。而闯入世人记忆中,企图翻寻拼凑他们的记忆,也是一种伤害。“你若撑不下去便尽快放手知道吗?”老板娘担心地看了陆离一眼,再无多言,她走到酒肆门口,施了一个法诀,整个酒肆瞬时暗了下去——从此刻开始,再不会有酒客能看到这家酒肆。
初见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奇妙的空间里。
这里没有边距,没有上顶亦没有下限,她踩在虚空中,却如在平地。四周飘飞着无数不停变幻着光线的碎片,仔细看去时,那碎片似乎是……是一段不停重复着的场景?
——那个名为申屠伯远的偶人,带着曾经的记忆,牵着初见,走入她脑海中那片混沌的记忆里来。“你醒了?”耳旁突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初见闻声扭头,见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挺拔的男人,这男人身着白色大氅,他牵过初见的手,声音温柔,嘴角噙笑,“跟我来。”
初见从未见过他,却感觉无比熟悉,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的手。
两人在无数支离破碎的记忆中慢慢走过。那些碎片中,有黑夜,有白日,有暖春,也有寒冬……无尽的,画面各不相同的,或长或短的,初见的眼睛几乎被这些记忆给晃花了眼。走了许久,她才发现,纵然这些记忆再是杂乱,却都有着一个相同点——这些记忆中,只出现了一个人他有着温文的眉眼,柔软的头发,以及时常出现在脸上的那种满不在乎的笑意。他是自己身前正牵着自己的人。
也不知走了多久,对方突然停下,他指着其中一片记忆说道,“初见,你还记得这个么?那是十年后我们再次相见的时候……”说罢他走上去,将散落在其他地方的碎片一一拼凑上去。
“你还记得申屠伯远吗?他是你命中注定的夫君啊。”
“夫君?”少女仰头看着那些拼凑得愈加完整的记忆,“申屠伯远……伯远?”
……
“伯远,你叫伯远知道吗?”十年之后,当那双眼睛再次睁开时,不再有那满不在乎的笑意,而是一片茫然。大夫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位小郎君受伤太重,这脑子怕是……”欲言又止,他斜了一眼初见,“姑娘,你要想开些……”哪知初见竟是一脸平静地从水盆里拧干了帕子,给榻上的病人细细擦着手。宛若教孩子一般,她带着淡淡笑意,柔声对那男人说道,“伯远,你叫伯远知道吗?”尔后她又指了指自己,“我叫初见,是伯远的娘子。”
大夫听罢,捋着胡须笑了。
真正的在乎,不关乎那人其他,即便他残了、傻了,她对他的好也不会改变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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