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传 · 离别 (2-1)

自从与明义公主一番长谈，青莲一直忧心忡忡。这几天，青莲以及各宫妃嫔都不断来看望庄贵妃，青莲每天都过来，但每看一次，都越来越有肝肠寸断的痛苦。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曾经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大姐，都那么和蔼，可是如今却性命难保。

直到那一个夜晚。

青莲在白鹿宫中独自点着香，刚刚哄了藕儿玩了一阵子，藕儿就困了，也叫了奶妈过来把她带去睡觉，只留下青莲一个人对着如水的月光，独自伤悲。说实话，青莲并不是什么有文艺情思的那种人，但是忽然一阵隐痛从心头而起，禁不住蘸了墨，在纸上写道：

险棋危步多少年，悲欢离合总无言。

如今故人西风中，帕上血星任点点。

明月歌哉伤难罢，携手日月任变迁。

别期何时悬一线，更是哀情泪难咽。

青莲写完，读了读，又觉得文章有些忌讳，被他人看见了总归不好。于是把这张纸揉皱了，往火炉里头一扔，又喟然长叹。

“娘娘，”

秋白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她身边。青莲猛然回首，秋白急促地喘着气说：“娘娘，贵妃娘娘赶快传令您过去。”

青莲顿时心一沉，一种不祥的感觉如同阴云一般缠绕在她心头。“真的吗？”青莲只是问了一声，还不及秋白回答，就拎起衣裙，也不顾什么礼数了，飞快地跑去了白鹿宫正殿。

前方，宫殿前那只巨大的白鹿塑像仍然嗷嗷向着青天。青莲在点点灯火中飞跑着上了台阶。画屏里，她听见的喘息声仿若越来越微弱了。青莲赶紧掀开画屏，喘着气儿，又无言地凝望着床上。

庄贵妃直着喉咙喘着气那么粗，她旁边，流苏替着庄贵妃轻轻捶着背，脸上一面的泪痕。床边不止青莲一人，庄贵妃的儿子，继誉也跪在那里，无声地流着眼泪。贵妃的眼神已经渐渐在漂浮了。忽然，庄贵妃两眼紧紧一闭，晕了过去。

“娘！”继誉哭叫道，爬到母亲床边，悲戚戚地抱着她哭。青莲急急地跑过去，一探还有着鼻息，转头对继誉说：“誉儿，你别着急，贵妃娘娘还没有呢。”

继誉过了一会儿，方才缓过神来。忽然，庄贵妃眼睛又猛地睁开了。她看着流苏，支撑着仿若要坐起来。

“娘娘！”流苏赶紧跑来，扶着庄贵妃躺下。庄贵妃叹了一声气，用着极其无力、柔弱的声音唤了一声：“昭妃，你过来。”

青莲赶紧过来了。庄妃含着泪，看着青莲。青莲看着这副神态，也又控制不住，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庄贵妃突然伸出手来，攥紧了青莲的双手，咳了一声嗽，叹息着说：“我大概活不过今夜了。”

“娘娘哪里话！”青莲哭得不行，后面继誉也开始抽噎。

“你——你一定要记住。”庄贵妃喘着气，话儿一声比一声虚弱。“后宫我最可以信任，最可以托付的人就是你了。我死了以后，我让你，做继誉的继母，可否？”

青莲呆呆地看着庄贵妃，忽然，她俯身磕头：“臣妾千万个不敢。”

“如今事情紧急，你还以为什么！”庄贵妃的气强了些，看得出来是真真正正地着了急，“你也知道我的身体状态快不行了。我且求求你，难道还要我给你磕头么？誉儿，快给昭妃娘娘磕头！”

“娘娘礼太过了。”青莲赶紧拦住了快要磕头的继誉，一面抽泣，一面说，“臣妾——臣妾答应就是了。”

庄贵妃方才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好。”但说完，她又叹了几声气儿，“昭妃，誉儿我就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我这么多年来，也从不奢望他可以当上皇帝，只求求你给他一个照应，好歹让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你答应我，好不好？”

青莲看着庄贵妃那哀求的神情，又一时忍不住放声大哭，泪洒如雨，因为哽咽说不出来话，只好一个劲儿地点头。庄贵妃轻轻笑了，她对着继誉说：“誉儿，你快过来，给娘娘磕头，谢她的保护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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