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传 · 见明义，会公主

“娘娘好了些吗？”

第三天，青莲又匆匆忙忙地要去白鹿宫正殿探望庄贵妃。恰巧，她刚刚上了台阶，就碰到了端着托盘，一脸疲惫不堪的流苏。于是青莲停住了脚步。

“娘娘啊可不大好。”流苏揉着眼睛叹着气说，

“昨夜里她又醒来了几次，又吐了一两次血，说了好几句悲凉的话。奴婢见她这个模样也真是伤心。”说着，流苏又有些泪意了。青莲赶紧上前对她说：“你别伤心。”自己却又忍不住也悲哀起来，鼻腔尽是酸楚的感受。

“娘娘别再说了。”流苏勉强笑了笑，“明义公主在里边呢。”

青莲点点头，于是进了殿。转过画屏，青莲看见庄贵妃并没有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而是含着笑容跟着一个并不年轻的妇人谈话。

那位妇人，模样也是观之可亲，大概是过了三十五的模样，穿着绣花儿的衣裳，脸上也有了些许皱纹。显然，这位妇人的身份不一般，庄贵妃是贵妃的尊位，却仍然对这个妇人十分讲礼节。想必，这就是明义公主了。青莲忙忙上来，道：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臣妾给公主殿下请安。”

“快起。”庄贵妃笑着说。于是青莲起来了。很快，就有了个小丫头搬了椅子进来给青莲坐。青莲看着明义公主，她使劲回忆着——这是哪位呢？是皇帝那一辈的么？不太是。应该是皇帝女儿这一辈的。忽然，她记起来了。旧太子，就是自己的姐夫，有一个姐姐，叫做长乐公主。后来她也隐约听过传闻，因为旧太子的事情，长乐公主不仅受到了冷落，而且被迫改了名叫做明义公主。青莲不禁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也对这位妇人更加亲近了。

“多谢你们两位的探望，”过了好一会儿，庄贵妃笑着对两人说，“不过，我真的是身体不好，也支撑不住，怕又失了礼节。两位请回吧。”

“是。”青莲答道，明义公主也点点头，两人就一起转出画屏。刚有几步，青莲就听到里面剧烈的咳嗽声，弄得青莲又是心如刀绞，自己低着头兀自擦了擦眼睛。

唉，世事无常啊！青莲悲痛地想着。但是，她才走下了台阶，还没有回到自己的侧殿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昭妃娘娘，请等一等。”

青莲猛然回首，看见的却是明义公主，带着笑容向着她走过来。青莲赶忙跑回去，说：“公主有什么事么？”

“娘娘太客气了。”明义公主捋了捋头发，轻轻抿嘴笑着说。“刚刚看见娘娘有悲痛之态，心生疑虑，便想问个究竟。”

青莲先是四下张望了一下，看有没有人，再轻轻牵着明义公主的手悄然说：“这里实在不便谈，那请公主移步到侧殿吧。”明义公主点了点头，两人就一起走到了青莲的侧殿。在那里，首先看见的就是好看的客厅，各色的搭配都显得十分协调美观，淡雅可爱。但青莲并没有停下，而是再绕了几个弯，轻轻推开一面镜子，走进去，就是一个书房。上面挂着一幅字迹工整的对联：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万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娘娘真是有大志气！”明义公主看着摞着满满厚书的书柜，忍不住赞道。青莲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榻榻米上的坐垫。明义公主也明白，两人一齐卸下了鞋，坐了上去。不一会儿，秋白就端了茶来。

“那么到了这么隐秘的地方，娘娘肯开尊口了吧。”明义公主笑眯眯地说。

“公主太客气。”青莲回了一句客套话，但是，又想到庄妃昨夜的情景，不免心生了几分凄怆，短短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昨夜，我突闻此事，因为住得近，才赶赶忙忙来探望。谁知，一到娘娘开始咳嗽，就吐了一口黑血在帕子上边，随后昏睡过去了。公主您说可不可怖？！”

明义公主吓了一跳：“竟有这种事情？”但过了一会儿，她又长长地哀叹一声，低下头用袖子擦着眼睛，再说话时竟有酸楚的音在里头：“贵妃娘娘是个好人，可不知遭此噩运，真是难以预料啊！”

青莲也不禁流下泪来：“贵妃娘娘素来宽柔，又有才干与名望，不是小肚鸡肠，无才无德之辈，我也是深受她的恩德。她年龄不轻了，却又吐血，刚刚气色也没有多好转，唉！”她也拿着手帕子抹去了划过脸颊的泪珠儿。

“娘娘是聪明人，”悲怆了一阵后，明义公主忽然说，“娘娘应该知道这是人为的吧！”

“正是，”青莲点点头，“我也知道，会做这种事情的，堂堂后宫只有一个人。”

两人意味深长地凝望对方一眼，自知意会。

“确实，所以，我在去探望娘娘之前，就做了调查。”明义公主狡黠地说，“的确，厨房中混入了玲妃的人，并且能够肯定是玲妃干的，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罢了。”

“公主英明。”青莲夸了她一句。

忽然，门一开。

“秋白，又有什么事吗？”青莲和颜悦色地看着来者。

秋白紧张地瞅瞅明义公主。青莲马上爽朗地笑了：“秋白，你别担心，搜到什么尽管说吧。”

“这就是玲妃为贵妃娘娘下的毒药，刚刚从厨房中找到。”秋白担忧地说，“娘娘您......过目吧。”

青莲缓缓接过草药。

明义公主把头凑了过来，也来看看草药。突然，公主脸上神情大变，只是“啊！”地叫了一声，就跌回了原来的坐垫，惊恐地捂着嘴巴瞪着草药。青莲自觉不得劲，回头看着公主，心中也开始惴惴不安。

“这种草药，我——我在医书上见过。”公主呀地哭了出来，一路抽噎着一路说，“这种草药啊，有着剧毒，服用了一次都很难抢救回来，更别说看着这种剂量，娘娘肯定是天天服用。而且，它是慢性发作。娘娘恐怕命不久矣。”

青莲顿时感到坠入了深渊，好像回到了孩提时期无助的阶段：“那怎么办啊？”她也哭了出来。

“要——要救人肯定没办法了。”明义公主泪流满面，“我——我也不知道。”

青莲心中一阵剧痛。她真的就是要失去这么一个可亲、坚实的战友了，不仅如此，以后的大多压力都必须由她一个人承担。青莲愈发愈有一种肝肠寸断的感觉。一时间，两人无言对泣。

“真不好意思打扰娘娘这么久了，请原谅我得先回去，”过了半晌，明义公主擦干了眼泪，勉强撑着笑容向青莲辞别。青莲点了点头，表示不送的意思。于是，秋白就慢慢地把明义公主带出了白鹿宫。青莲看着两个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她竟然有些惘然。过度的痛苦之后，惘然是不可避免的。

既然离别是宿命，那么......青莲也不懂，为什么，总是非要这么多眼泪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