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如前面说的,在生死存亡时是没有理智的,国破家亡的恐惧没有使天晔臣民吓破胆,反而在绝地里奋起玉石俱焚的愤恨与勇气,自登位就不着调的景帝被臣民感化了,宵衣旰食励精图治,网罗豪杰驭人有术,真有点儿古代霸君的风采。那是天晔上下最生机勃勃、最守望相助的时期,虽然失去了许多,却也得到了教训,从此一改重文轻武的官风,开启了武将当家的朝堂格局,投笔从戎的士人不在少数,从而淬炼出一批能文允武的儒将。
扯远了,南侵之战时扈烈还是一个极小极小的氏族部落,西尤还是无名小卒,但西尤家族的男人英勇好斗,就是在那段时间让西尤一姓传遍了草原。西尤实在很遗憾当时年少,没能在南侵中建立功业,但这想法是绝对不能对索欢表露的,毕竟这小祸水看上去还有点爱国情操。
“既然这个叫哈刚木的臭男人如此喜欢马,就留他在车外和三只牲口做伴儿吧。可别进车里来!没的倒熏坏我了。”索欢做足了小性儿,哈刚恨得锤大腿,极其夸张地朝路边啐唾沫,以此来表达深深的鄙夷之情。
西尤对“小祸水”新鲜劲头十足,自然是要星星给星星,饱览了一番柔柔弱弱的病态,果真吩咐哈刚木不许靠近他。
月亮东升,四下虫鸣,西尤都敏支走闲杂人等,人模狗样地跳入祸水马车。索欢知道他来,懒得看一眼,仍旧垂着脑袋小口小口地慢慢喝药。
“伤怎么样了?”西尤坐到榻边。
“痛,死不了。将军有何事?”索欢咽下最后一口药汁,将碗放到一边,借着帘外月光认认真真看着西尤,西尤吹燃火捻子,执起来靠近索欢的脸,难得他素面朝天,自然要仔仔细细看个够本儿。索欢被火焰烤得脸疼,一口气吹灭蜡烛,道:“别离这么近,我可是纵火烧过宰相书房的人。”
“对了,还没问你,好端端的烧他房子做什么?”
只闻一声嗤笑,柔柔糯糯的声音响起:“将军确定要打听我与他的房中秘事么?”
西尤沉默片刻,凭直觉搓一把索欢的脸:“不想说算了,总归得益处的是我。”
“将军抬爱,妓子残躯,并非益处。”索欢垂下眼道:“天晚了,将军劳顿,自歇下吧。请恕索欢不能伺候将军。”
“你怎么灵气全无了。”西尤托起索欢下巴,皱眉道:“白日还活脱,现在却死人似的!——别半死不活的,我不喜欢!”
索欢心里得意一笑,面上却是雕刻般的木然,抓下西尤的手:“说话做事,何须博你喜欢。将军心意索欢明白,可索欢心里已经有人啦。”
西尤嘴角一扯,颇为嘲讽道:“可你的人用三万两白银把你卖啦。”
“卖了?”索欢盯着西尤。西尤愉快地笑笑,将宰相是如何如何谈价钱、如何如何打哑谜通通告诉他,索欢睁着大眼,呆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月光直照着他的眼睛,居然像照进一口枯潭般毫无光泽。
“他都把你卖了,有必要再为他难过?”西尤伸出手拍拍他的脑袋,却被索欢“啪”一下打开,力气非常大,把西尤的手背都打红了。外面武士听见这声异响,都噌噌上来围着马车问他们将军发生了何事。
“无事,你们都退下。”
一阵死一般的静默,索欢握住西尤的手,“对不起将军……我没难过,妓么,本来就是被卖的,我是他的人,他卖我,天经地义。我只诧异,在他心里我竟值三万两,三万呢,够普通人家挥霍小半辈子了,他这样看重我,我有什么可难过的呢?唯有记他一辈子,以报君恩了。”
西尤被这狗屁不通的话气笑了,一把揪过他冷冷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忘了他,对我死心塌地!哼!”说罢撒开,愤然离去。
目送西尤走远,他毫无生气地慢慢躺倒,手指插入枕底,抚摩一条凉滑手巾,摸着摸着,改为愤恨揪扯,紧紧咬合的白牙在暗夜中闪着幽怨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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