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欢却不曾立时回去,而是借着这难得的机会信步闲游,他扶着雕花廊柱一壁走一壁想:听他道来,实令我可惊可悲,凤栖梧如何是那等不知轻重肯做出许多荒谬之事的人?他既如此,定是下决心要豢养男宠的,他下决心,我如何全身而退?岂不叫我前番心血付诸东流了么?想来皆是近来发力太猛的缘故,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不外如此,从此以后可要干几件轻薄猖狂事,叫他一溜溜儿地放手才好。
不知何时踏上一座古朴的桥亭,亭下细波如鳞,倒映破碎阳光,水面上已然生出几簇荷箭,暖暖地挥发着初夏方有的清香。索欢凭栏侧坐,望着水下出神,一边思量如何做出凤栖梧不喜欢的事,一边却不知不觉念起他的好来,具体哪里好总说不上,就是觉得好……又有点儿坏……哦不,是很坏!昨天做了那么多缺德事,欺侮朝臣,威胁良民,难道为着这些,人家便不骂你了么?难道改了剧本,戏便不是戏了么?——哪怕改出一个花团锦簇的结局,做戏终究只能是做戏。
索欢四下望了望,感觉太阳越发大了,怕一味懒坐着更不想起来,就起身理理衣饰,朝着荫凉处走。才到花墙下立定,便有窸窣的人语从另一边传来,索欢料是下人们闲来谈心,正欲悄悄离开,无奈“相爷”“欢少爷”等字眼直直贯入两耳,伴着一阵窃笑。
他眨了眨眼睛,绯红着脸附耳上去。
周围蜂蝶缠绵,花气喷鼻,只听她们满口都是两人的私事,却多为猜测——思来居上下很得凤宰相看重,兼之深恨搬弄口舌,自不会将两人的秘事拿去卖弄体面,宛淳虽然多话却也知道深浅。故而思来居以外的下人们,虽晓得两人关系,不过是雾里看花。
“诶,你说他该不会真是狐媚子变的吧?咱们大人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呀!一个大男人哪来恁大本事,纵然相貌生得得意,也不过是个男人,能弄出什么滋味?我看隶姑娘温柔得体,肚子也中用的,倒比他高出不知多少倍!”
“狐媚子都是女人,最爱穷书生,哪有变成了男人又装成女人的,可不是多此一举?总是相爷他老人家就爱那性格儿,你们想想暝华郡主,和他差不离儿,可不被宠上了天?我晓得你得过隶姑娘恩典,很为她抱不平,但也要摸着良心,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哪有那许多鬼迷魇道的!”
“可是外头盛传咱们大人是被索欢少爷下了咒儿,昨个你晓得吧,我侄儿在戏楼里看得真真儿的。大人在坐席上稳稳不动,顶着凤家面具,活阎罗似的,台上戏子吓得小溺,只把唱腔变成哭腔,抖搂着演完一出戏呢,班主脑门儿都磕破了,大人他只是不走。他不走,谁也甭想走,哪个敢起来,一把冷生生的大刀就要架上颈子嘞!有两位大人不知怎么冒犯了,他老人家竟说:‘本座睡不睡男人,你们跳得凶,本座很不安,总以为睡了你们亲爹呢!’——你听听,这可是宰相讲的话?”大概学得像,几人都吃吃笑起来。
索欢听得心里难受,凤栖梧虽不是高风亮节,却也不荒淫,只因为和他沾上边,就被下人们这样消遣,相府里头都这个光景,外头还不知是怎么样呢!思绪飘摇,想到他昨日那般辛苦,夜晚却极尽温柔,胸中顿感憋闷,茫茫然不知所以,待两颗水珠先后打在手背上,才回过神来,见手上水迹,不觉骇然,摸上脸面,更是神魂驰荡,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冲撞,一股一股的涨疼。
果然,心愈坚,其弱愈弱——不!我绝不!!他揪着胸口一路奔到水池边,哗哗哗将水泼到脸上,呼呼地直喘粗气。
——你没错,是他要杀你来着。
——你绝对没有错,是他先要杀你!
气息慢慢平顺,看着水里倒映出的人影,他伸出手指点破水面,无比妩媚地一笑:他好危险,你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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